夜,越来越深,如水的月光渐渐变得稀薄。
一只飞蛾于惨淡的月色里落在窗玻璃上,灰扑扑的翅膀抖动了几下后便收拢了起来,它的体积更小了,显得更微不足道了。
那细小的透着冰冷的无机质的眼往那大床上看了一眼。
两个亲密靠着的身影正呼吸交缠,亲昵缠绵。
那微凸的黑色珠子稍稍转了转,细小的腿急切地往上爬了半个身体的距离。
好像在疑惑这两个庞大的生命体到底为什么要这样?
可她们的行为是它大脑永远不能处理、无法理解的。
黑暗中一双澄澈的清明双眸”咻”地睁开了,直直对上窗玻璃上那暗色的一点。
贴在窗玻璃上的飞蛾立刻伸展了翅膀,飞走了,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林书钰其实并没有看到窗玻璃上贴着的那只飞蛾,只是她睁开眼睛时,视线对上的,就是那只蛾子所在的那一点。
她是确保顾漫睡着后才悄悄起身的,连鞋也没穿,即使垫了厚厚的地毯,她也仍谨慎地踮起脚尖。
地上拖着一条长长的影,缓慢地前行着。
在摸到冰凉的门把手的时候,林书钰屏着呼吸,脖子像生锈的齿轮一般,”嘚嘚嘚”地转向床的位置,在看到顾漫仍安静地躺在床上熟睡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
幽长的走廊,两边墙壁每隔三米的距离便各亮着一盏柔和的壁灯。
世界静得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这座宅子大得吓人,空荡荡,仿佛一座巨大的寂静墓园。
林书钰的目光落在正前方的位置,视线尽头黑黢黢的,但又似乎有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像张着大口的猛兽,叫嚣着、嘶吼着,正要朝林书钰冲过来,将她的身体咬断,撕扯,咀嚼,最后吞咽。
头皮紧绷,心跳加速,林书钰打开一间客房,随即闪了进去,在落锁后发出的一声”嗒”的轻响声中,那些无由来的恐惧、臆想像清晨寡淡的雾,在阳光下顷刻间便烟消云散了。
林书钰进了浴室,拧开浴缸的水龙头,”哗啦啦”响声像响破云霄的一道惊雷,响亮地充斥在这间浴室里。
但林书钰却并不担心,这些房间的隔音都很好,况且这件房间离主卧还有段距离。
等待水将浴缸填满是一个乏味的事情,林书钰看着水面一点点升起,目光却一点点涣散。
一些想法自发地在大脑中有条不紊地运行着。
她是一定要离开的,她不可能被顾漫禁锢一辈子,做她的金丝雀、菟丝子。
她要逃离,方法只有一个,机会也只有一次,她不认为第一次逃跑失败后,顾漫还会让她跑掉第二次。
所以,第一次也只会是最后一次,只可以成功,不可以失败。
林书钰的拳头握紧了,一点点星光在她眼睛里慢慢聚起来,最后凝着一束光,里面透着果敢、坚毅以及奋不顾身。
放了一池缸的水,脚尖轻点水面,冰冷得让她立刻缩回了脚。
但她咬咬牙,将身上丝滑的绸裙脱下,吸着气,强迫自己将身体慢慢泡进水中。
林书钰在冰冷的水中泡了二十来分钟,直到变得苍白的嘴唇哆嗦着,皮肤上的温度骤降,手指冻得僵硬,就连呼出的气息都裹挟着寒意时,才从浴缸里出来。
一只湿漉漉的小巧精致的瘦脚踏在深色的瓷砖上,冰雪般白皙,行走时绷紧的脚踝很是骨感,但却并不显孱弱,踏出的每一步都是坚定,坚韧。
大概凌晨四五点的光景,顾漫感觉怀里揣着个火炉,就连做梦也是梦着在一个被晒得发白的沙漠里,热得她浑身是汗。
顾漫一激灵,腿一蹬,突然惊醒,她还处于未清醒的状态,心脏便咯噔一声,燥热濡湿的肌肤瞬间失去了温度,后背一凉。
汗,依旧流淌着,只不过全是冷汗。
手臂一伸,床头柜上的台灯便亮了起来。
顾漫强睁着被灯光刺得酸涨的眼睛,低头往蜷在自己怀里的林书钰看去。
只见林书钰脸上泛着病态的潮红,嘴唇苍白干燥到起了死皮,呼出的每一股气体都是滚烫的。
顾漫瞪大了眼,有那么瞬间她感觉自己被封印住了五感,身体僵硬不能动,脑袋嗡嗡的。
停顿只维持了不到半秒,顾漫急忙翻身拿起手机拨打家庭医生的电话,同时用座机拨打管家内线,吩咐她做好准备,林书钰发烧了。
在等待接通家庭医生电话的那段短短的十几秒里,顾漫感觉时间漫长得像走过了一整个世纪。
耳边是机械的”嘟嘟嘟”声,握着手机的手在颤抖,一下一下蹭着耳鬓,摩挲着头发,发出”簌簌”的杂音。
电话那边终于接通,传来沙哑含糊的一声”你好”。
林书钰烧得太狠,太凶,40度高温,吓坏了一众人。
大宅的灯全亮起来了,在漆黑的深夜里像一颗闪亮的明珠,女佣们手脚麻利地前前后后忙碌着,每个人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