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落在窗前,屏幕里放着复古的黑白电影。罗伊瘫在柔软的沙发上,看主角在月光下互诉衷肠。
“你饿了吗?”趴在怀里的Omega忽然问。
“你怎么知道?”罗伊低头看他。心早就飞了,他刚才在想这周试着做惠灵顿牛排。要让酥皮包裹多汁的牛肉,需要很多材料和复杂的工序,计划每次都因为种种原因搁浅。但是这周Nico在这里,他哪儿也不需要去。
“你的手在我大腿里面。”Nicolas沉默了一下,从胸口仰头看他。
风撞在玻璃上,空气顿住。罗伊低头,刹那红了脸,想抽出来却觉得更显尴尬。他刚才明明还搂着腰。春寒料峭,人总是不自觉寻找更温暖的地方。随着Nico慢慢贴在他身上,他也无意识间靠向了对方。
罗伊很想找补点什么话挽救。误会多义词可称为跨文化交流尴尬场面之首。然而在Nico的凝视中,他越着急越词穷,只能干巴巴瞪着对方,看见Nico唇角微动,最终无声笑了笑。
两条胳膊爬上罗伊肩膀。柔软的阴影贴在罗伊干燥的嘴唇上。Nico从厚厚的毛毯里钻出来,压着罗伊胸口。淡淡的苦涩缠着脖颈,罗伊下意识环住他的腰。改善饮食在Nicolas身体上没有立竿见影的效果,罗伊依旧只摸到一层薄皮,肋骨像琴弦划过指尖。
Omega恬不知耻地骑在罗伊大腿上,下身轻轻磨蹭他的裆部。忽然意识到自己正被邀请的罗伊,赤红的血一百八十度急转弯往下冲锋。Nicolas也察觉到了,闭着眼睛,嘴角漏出一点得意的笑。
被闷在艾草的涩苦里,罗伊激动得几乎喘不上气。毛毯表层不断起起伏伏,罗伊先一步投降松口呼吸,顺便将一条内裤从里面丢出来扔到一边。Nicolas趴在肩膀上低笑,苍白的脸红得滚烫。有什么在毛毯里动,他忽然闷哼一声,收缩身体,胳膊锁着罗伊脖颈。
“……哇,”悠扬的钢琴片尾曲随着屏幕渐暗而响起,罗伊看着滚动出现的演员名单后合为一体的轮廓。“我现在真的有点饿。”
那个激烈的夜晚仿佛不曾存在。自第二天从同一张凌乱的床醒来后,两人便再也没有提起。生活又恢复了常规。罗伊调整了自己的日程,在学生公寓和Nicolas家交替着过夜。
给彼此留一点空间未尝不是好事。即使痛苦到那样的地步,罗伊也不认为Nico能干脆利落地将安德烈从心中割舍。十多年的时间,够从皮肤上一点瘙痒变成深入骨髓的癌。罗伊能做的,不过是藏起所有安德烈的电影,以及屏蔽相关新闻不造成更多刺激。有些人的存在天生就是毒药,生了病花多少时间也治不好。
比如他今天要去机场接的重症患者罗月江。
Nicolas其实提出可以送他去机场。自从在洛伦斯的演唱会上摘下口罩后,青年忽然自在了许多。他不再抗拒出门,也不再严加防护。罗伊看在眼里,为他高兴,又几分痛心。
矛盾的爆发越往后拖越好。Nico虽然现在生活自给自足,但仍然是板上钉钉的失业废物青年,与事业型的罗月江是天敌。还不知道罗月江要怎么计较,罗伊只想自己先挡在前面扛火力。他安排Nicolas到时候先去预订的餐厅等待,自己陪罗月江先散会儿心,揣摩敌情。
三月入春,城市披上金黄暖阳。罗伊站在接机处,惴惴不安地等待着。随着一队旅客出现,他一眼锁定熟悉的玳瑁眼镜。罗月江对自己的器物有固执得不可理喻的守旧,只要是喜欢的东西,就永远不换。即使用坏了,翻遍天涯海角也要买到一样的。
时间在罗月江身上没有体现,因为他二十多岁时就被罗伊折腾得像四十岁。过早的成熟反而让他的意识超前敏锐,总在行业里取得先机。在故乡,能过上如男人一般跌宕起伏人生的不多。生在高级知识分子家庭的罗月江从小经受精英教育,在家里的安排下完成培训,准备出国读书。谁知流利的口语还没用到学业上,就先投入了和异国来客的你侬我侬。随后是一系列灾难性事件——Omega未婚先孕已经是家族之耻,罗月江更是一意孤行,要将这个父亲不知所踪的孩子留下。其结果自然是打包被丢出门自生自灭。
他真的差点就不曾存在,每次想起这件事罗伊都一身冷汗。若不是罗月江对安德烈情根深种,全都寄托在他身上,他的下场就是咔嚓一声,变成医院垃圾桶的肉泥。连太阳都没见过,就被丢进地底。是安德烈害了他也救了他。
“你在发什么呆?”
被狠狠弹了一下脑门,罗伊哎哟一声,瞬间回神。罗月江将行李箱丢给他,换上墨镜。“我只是临时抽空出来,明天还要坐飞机回团队。你都安排好了吗?”
“当然。”罗伊跟在他身后拖着行李箱,“我们几年没见了,见面不能温情点吗?”
“这是信息时代,我们平均每个月都有三次视频或者语音通话,平常也有文字交流。”
“如果这也算,”罗伊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翻白眼。“那全公司的人都是你亲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