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荡妇!本郡主今日要把你砍成碎片……全都给我让开!”未入庭院,远远便能听着平非灵不同于往日的言辞,夹杂着侍卫求其息怒之声,一片混乱不堪。
苏如异小跑进庭院,顿时目瞪口呆。入眼的平非灵手执明晃晃的宽刀想要闯进房中,杀气腾腾,岂是他平日所熟悉的样子。
侍卫没得到平非卿的准许,即便是郡主前来,也不敢轻易打开房门,平非灵无计可施,并未怎么学过轻功之外的功夫,如何也挣不过拦着她之人,怒不可遏之时,忽然听到身后来人唤她:“灵儿。”
平非灵动作一滞,胡乱挥刀之手倏然停住,胳膊慢慢地垂下来。
“灵儿,”平非卿上前,根本不及去想其他,只颇为欣喜地行到她身前去,笑道,“告诉哥哥,你是不是好了?”
平非灵抬头看着他,总算得以安静,眼泪一颗颗地滚落下来。
“是不是?”这人心中愉快,几乎要笑出声来。
“哥哥……”平非灵情绪万般复杂,不过是那会儿的一瞬间,脑中便如同被敲碎了一堵厚墙。几年来的浑噩诸事尽数变得清晰,激出她满心的委屈和愤怒,看着身前将她从枯井中救出,又将她仔细保护了多年之人,终于崩溃不已。
精神绷到极致,松懈的这一瞬间,入眼景致晃动,无力地昏倒过去。
平非卿喜忧参半,抱起她回郡主庭院。
而对此一幕,最为欢欣之人,莫过于苏如异。
只有他认为,平非灵骤然清醒,不晕这么一下,反而令人忧心难安:平非灵的神思一时之间需要承受之事实在太多,如果不好好休息,过于激动,是大有可能物极必反的。倘在这时候将脑子再刺激坏一次,往后就真难治愈了。
苏如异跟在后头,欢天喜地地为她诊脉开方,唤侍女搬来小炉子,亲自在院里熬着药汤,坐在小板凳上,一把看火的小扇子扇得喜气洋洋。脑袋里一边思索着各个细节,打算在小本子上记载下此事,往后若遇着类似病症,便有例可循。
也是如此想了一阵,苏如异才诧异地意识到,平非灵会突然惊醒,正是因为当年意外撞见之事被真正重现了,这刺激来得比那两名戏子所演的戏码更为直接,在她的神志早已被药物与针灸调理适宜之下,彻底将她唤醒。
也就是说……
苏如异瞪眼,当年平非灵看见的情境,是正在……那个的两个人?而且其中一人还是她说不出缘由,却一直深深讨厌着的兰夫人?也难怪平非灵清醒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怒火冲天地要去报仇……
不禁震惊到无可言喻,简单直白的脑袋瓜子有些难以想象那样的事情,懵懵地扭头望向庭院入口处的平非卿,不知该是个什么心情。
——原来王爷讨厌兰夫人,是因为她给自己戴绿帽子啊……这也就难怪了。
苏如异垂下脑袋,默默地熬药。
庭院口的平非卿正与入到王府里来的元靖说话,感觉到他的视线,侧首看过来一眼。只看到这少年依旧认真地看着炉火,便又转回头来,继续说道:“无殊,今夜之事突然,便是如此了。”
元靖有些无言,垂眸掩住眼底神色,微微一颔首。
“如异说,灵儿一定是清醒了,且脉相平和并无异状,让她睡一睡便好。”平非卿未察觉他的消沉,只当他是心中担忧,因而出言安抚,随即又道,“你来这一趟也是正好,替本王留在这庭院里守一下灵儿吧。”
“王爷,你是要……”元靖开口询问半句。
这人敛眸,周身裹上一层戾气:“本王也该去将此事了结了。”
元靖明白了他的意思,略作犹豫,道:“但我……留在郡主庭院并不合适。”
徘徊不定的神情,原是因为对此事有所在意。
平非卿低笑起来,随手轻拍他左肩,回道:“你那日与灵儿同骑时,可是说了‘随性便好’。现下虽已夜深,但毕竟事出有因,你即将是灵儿的夫君,只是留在这庭院里,并无不合适之处。况且这是平王府,本王不信有人敢说三道四,嗯?”
元靖不知作何回答,似乎依旧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样,半晌之后才轻轻点了点头。平非卿收回手来,侍卫长自不远处行近,行礼之后,递上一纸折叠的信函给他。
“竟然是这么个人……很好,查明得正是时候,”这人展阅罢,将信函收起来,“你也去兰婉庭院之中,不要打草惊蛇,本王片刻后便会前往,且听吩咐。”
“是,王爷,属下明白。”
“去吧。”
侍卫长退下,平非卿临走之前,又看一眼苏如异。少年正偷偷瞧他,眼神里含着点心疼与同情,不提防被捕捉个正着。
“……”平非卿狐疑行上前去,蹲到他身前,直视他双目,苏如异偏头闪躲,被这人捏住下巴,“怎么了?”
“没……”
“你这神色不安,是不是灵儿的病……”
“不是不是!”苏如异见他误会了,忙解释道,“没有,和郡主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