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麟扫了眼挂钟:“还早,我再陪你半小时。”
孟昭:“早点去,免得杂志报道你耍大牌。”
对方站起来,走到他身旁,伸手捏了捏他肩膀:“你自己可以么?”
孟昭仰头看他:“可以的。”
有些事他刻意嘴上不提,但不能不想。豹嫂的医药费、VIP病房的费用都是谢家麟垫付的,他忽然感觉自己和五六岁时一点儿区别都没有,只会给人带来负担。
他极其厌恶这种负担。
钟表的指针顺时针往前走,他叫醒陈嫂,让她去送琪琪上学,琪琪在这时显得很懂事,就抱了下孟昭,乖乖跟陈嫂回家去拿书包上学。
到了下午,豹嫂才醒过来。
一看见坐她床边的孟昭,一把捏住他的手,哽着嗓子急切开口:“阿昭……条子说阿豹制毒!你了解阿豹,怎么会……怎么会呢?”
豹嫂那双一向灵巧的眼睛现在只是漫无目的地乱瞟,她死死捏着他的手,说不出话,呜呜瘪着脸哭:“一定是误会,许先生和那些条子混得很熟,帮忙说句话他们就会放阿豹出来……”
孟昭的手被长长的指甲揩出尖锐的疼痛,他忍着,任凭她捏,温声安抚:“阿嫂,你先休息……”
豹嫂忽然一把丢开他的手,撕扯着嗓子喊:“休息什么!我还要去找许先生啊!”
缓了两秒,孟昭喘了一口气,还是温和的声音:“阿嫂,我去帮你找许先生。”
见豹嫂安静下来,犹疑地盯着他,便继续道,“我跟着豹哥做事这么久,认识人多,马上就能打听出许先生在哪。”
孟昭当然是在说谎。
许祖辉和其他讲排场的龙头老大不同,他一向低调,经常神出鬼没的,没有固定住所,估计连阿豹都不知道他住哪里。
孟昭决定先去警署,看看能不能见到姜豹。也好问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路上,他的脑袋不听话地蹦出许多模糊混乱的念头,如同飞速快进的影片,每一张都看不清,直到最后,静帧在姜豹造纸厂里那个青年手肘内侧的针孔与瘀青。
孟昭的心蓦地沉下去,胃开始一阵阵绞痛。
辖区内警署最多能收押疑犯48小时,这期间如果没有找到证据定罪,则只能释放。
孟昭也不清楚在收押的这一段时间内可不可以探监。
他在咨询台前坐下,桌对面的警员皱着眉看他:“先说好,丢东西这种事情我们没精力管的。”
“不是。”孟昭说,“我找姜豹。”
见这年轻警员忽然板起脸沉默下来,他补充道:“就是昨天早上被你们带走的那个男人。”
警员的表情很是古怪,随手端起一本文件册翻了翻,装模作样地扫视下去,又翻了一页、再翻一页,嚓嚓的搓纸声显得格外慢吞吞。
等他终于啪的放下文件册,又开始漫长地上下打量孟昭,最后才以审讯似的语气问:“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表弟。”
警员立即摇头:“表弟不行,叫姜豹直系亲属来领尸体。”
“尸体?”孟昭跟着念了一遍,腾地站起来,“什么尸体?”
“还能是什么尸体?”警员语气淡得像在聊鸡毛蒜皮的小事,“那个姜豹,昨晚在监仓里自杀了。”
见孟昭一直站着,警员朝他招招手,“他也算聪明的了,搞个死无对证,至少他那赌鬼老婆和你这个‘表弟’就不用被抓啊,对不对?”
孟昭的手握成拳,鼻腔酸得受不了,可他并没有让眼泪流出来,石子一样铬着眼睛。这警员的脸让他很想一拳打上去,把那张脸上的讥弄砸得粉碎。
他闭上了眼,垂下头,好半天,沉闷地开口:“多谢。”
走出警署,找了个拐角,蹲下呆了几分钟,把所有的情绪完完整整地憋回去,捶着蹲麻的腿站起身,走到马路边,抬手招了一辆的士。
他要去找阿红。
阿红是宝丽夜总会的妈妈桑,也是麻杆的老相熟。麻杆好嫖,基本不是找阿红手下的姑娘,就是直接找她本人。
阿红的公寓在哪他记得很清楚,毕竟她是孟昭他妈生前唯一的朋友。
敲了许久的门,里头才有人应“来了来了”。
门一开,阿红穿着低胸的法式睡裙站在门口,眯着眼睁不大开,长相说三十还糊弄得过去,长卷发呈现出一种奇怪的形状——孟昭对这种形状很熟悉,他妈也经常这样,头一夜太晚到家,懒得洗掉发丝上的定型发蜡,第二天一早便是一头凹凸不平的乱团。
“昭仔?”阿红侧身避开挡门,“有事找我?”
孟昭进屋,回手关上门,直奔主题:“红姨,你帮帮我。”
他把事情挑重点说了一遍,没想到阿红听得纠紧脸朝他摆手:“我不可能帮你约麻杆,搞成这样,我以后还要不要做他生意?”
“那就晚上在宝丽,”孟昭接着说,“我藏在包厢,你开工时把麻杆请进那个包厢,他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