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至尾就没拉开过,始终都是那一道透光的缝隙。
等到终于完事,他把谢家麟翻个面儿,摸他后背上红红的几道指甲印。然后看了看自己的指甲,并不是光秃秃的贴着肉,但也只能算刚长出来,只有一圈白。
还差三个字没说,心悸不停,酝酿许久,刚要说,又被窗外一串叽叽喳喳的响亮鸟叫打断。
谢家麟抬手伸直食指勾住窗帘,只掀开一个角,孟昭刚好看见一只漂亮的褐色斑点鸟蹲在他们的窗台上正起劲儿地叫。
就当那只鸟替他说了吧。
一个月后,听许一文说廖永判决下来了,25年。
谢家麟新接了一部文艺片,是香港泰斗导演张胤德的退休作品,扮演一个艾滋病患者。
谢家麟为了拍这部电影一个月瘦下去十多斤,他本来就胃不好,瘦这么快的后遗症就是隔三差五就要闹胃疼。
他自己不说,但天天守着他的孟昭看得分明。
至于张胤德,七十多岁了,脾气却格外古怪,工作时动不动就爆炸骂人。
剧组开工了一个礼拜,一条成片都没磨出来——张胤德不满意。他大骂副导演是废物,把人家骂得直接撂挑子走人。
当时孟昭就在旁边,他看看谢家麟,谢家麟便朝他摇头,又伸手指点了点他。
那意思是你想要什么,自己去争取,别通过我。
他知道太依赖谢家麟是一种毛病。
趁着张胤德在影棚里审片,他溜进去,说想要试试。
他硬着头皮要把自己整理好的作品递给张胤德,谁知道对方却说道:“我看过你出道那个广告。下午去拍葬礼那段先试试。”
葬礼是电影第一幕。
男主人公的妻子是医院护士,因为输血事故感染艾滋病去世。这场葬礼就是他妻子的葬礼。
他第一次从影棚监视屏里看谢家麟,眼睛都不敢眨,手心一直有汗。确认每一部机器都在位置上,拿着对讲机调度,一镜到底拍谢家麟走进灵堂,然后拍遗照特写、紧跟着是谢家麟看那张遗照的表情特写。
这一段没有台词。很短,拍了半小时,剪出来能有的估计最多不过一分钟。
其实这还算好的,毕竟之前的副导演拍了一个礼拜,张胤德连一秒都没要。
孟昭在机器上删掉废镜头,又细细检查一遍,想找谢家麟问问意见,发觉那人在跟别人对台词。没有打扰他,孟昭自己把粗剪的版本拿到张胤德面前。
张胤德长相本就不好接触,眉头中间还有个深刻的竖纹,没表情时也颇显严肃。
他站到张胤德身后,影棚里透进深秋的凉风,他感觉自己像等待考试成绩的学生,手心又开始冒汗,耳朵都莫名其妙地红了。
谢家麟不知什么时候换回了便服,走进影棚,不动声色地递了一瓶矿泉水给孟昭。
见谢家麟进来,张胤德才从屏幕上抬眼:“他懂怎么拍你的脸。”顿了顿,给出结果,“这组镜头勉强能用。”
熟悉张胤德的人都知道,从他嘴里不可能听见好话,他说“勉强”,那就表明已经是相当好了。
孟昭忙不迭点头道谢,幅度太大,点头如同鞠躬一样。
张胤德端起他桌上冒热气的鸳鸯奶茶悠悠然抿一口,伸手指点点孟昭,从杯子上方露出眼睛看他:“你是Ash的情人?”
“不是,”谢家麟替他回答,“是我爱人。”
张胤德半天没说话,谢家麟和孟昭就静静地站在他旁边等,等到那杯鸳鸯都快喝完,他才看着孟昭开口:“我觉着你可以从头到尾都试试,毕竟年轻人点子比较怪。”
他杵在原地反应了许久,终于确定张胤德说的就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电影第二幕,谢家麟从简陋的灵堂出来,上了巴士。双层巴士拐向隧道,镜头对准拱形的隧道口,越近,压迫感愈加强烈,直到巴士钻进隧道,隧道墙壁忽地撞过来,一片漆黑,只剩下车嗡嗡轰油、轮胎飞快擦过地面。
拍这段的时候摄影机固定在巴士顶棚上,巴士进隧道那一刹那,摄影机直接被隧道上缘拱墙碾得粉身碎骨。
男主失去妻子,自己也被并发症折磨,想一死了之。
他决定跳河,水淹过鼻口,窒息激发了人的求生本能,会游泳的他又原样游回岸边。
又决定深夜去乱闯马路,谁知道遇上同样要轻生的年轻女孩,他暂停自杀去救下女孩,苦口婆心劝她,还把她平安送回家。
这样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一只拖家带口的病狗闯进他家,咬着他的裤腿去到它藏一窝小狗崽的地方;
医院病人送他妻子的锦旗运过来还给他;
邻居的小孩请教他数学题;
新搬来的邻居没日没夜地装修,隔壁的孕妇请他帮忙出头去同恶邻居理论。
他的生活太忙,没有时间好好规划自杀。
他的身体依然疼痛,并发症也一天比一天严重,可他终于不再想要自杀,开始筹建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