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一眼:
“老七,你先出去陪皇上,别在这儿看了。”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你们都出去,本王和常太医来。”
他这样把人遣走。
七皇子来到外头,过不多久,忽然听到里面一声惨嚎。
七皇子一惊,再也坐不住。未几,眼见自己的父王满手是血地出来。
皇上心焦地问:“怎么样?生了没有?”
“没事了。”王爷说,“孩子已经生了,胞衣也落了,老五瞧着没事,只是这么长时间疼得狠了,气血两失,人有些损耗虚弱。”
皇上松了一口气,又想起什么来:“——孩子呢?朕没听见哭声?”
王爷垂下眼睛,沉默片刻:
“孩子在里面憋得太久,出来时情形不太好,可能活不成,常太医在想办法。”
七皇子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努力假装镇定:“……孩子,活不成了吗?”
下人打了干净水上来,给王爷洗手。王爷没有回答儿子的问题。
几个人又在房中等了半个时辰,最后也没能听到婴儿的啼哭。
天空阴云密布。
往后一个月,皇上和王爷都沉着面孔,七皇子魂不守舍,园子里的氛围因此有些阴冷肃杀,庆功的欢愉也没有了。
皇上心不在焉,下恩旨让世子回来过年,不许他拖延一日,也不许他跟着三皇子的队伍假装什么“王乾”。
世子料想京中出了些不大不小的麻烦,一路换着快马驰骋回京。这会儿正在路上。
七皇子常常去和润园,但不能够真正进去。里面那人大门紧闭,谁也不见。连太医来,他都要赶。七皇子也在被拒绝之列。
王爷听七皇子说了这事,叹到:“老五终究任性。他如今伤心得狠了,你进去亦是触他的霉头。只要人不出什么大的状况,照旧吃饭喝水,就暂且由他去吧。”
七皇子黯然道:“我担心他想不开,做什么傻事。”
王爷摇摇头:
“老五不是感情用事的痴人,不会做傻事。这会儿不肯见人,一半是为生得难受而有怨,另一半是惊恐后悔,担忧害死孩子的是自己罢了。”
王爷看人极准,有时未免刻薄。七皇子忍不住问:“总有些是为孩子伤心的?”
“有一些吧。”王爷不咸不淡地回答,“……这并不是我要苛责他。老五的心思在自己身上太重,固然是可爱之处,也会让他失去分寸。你和他在一起,不要被他控制了。你喜欢他就罢了,不要做他的奴才。”
七皇子脸一红,想着自己初初和五哥打交道,处处占上风,如今整日只想哄他舒服,的确是被冲昏了头脑。这世上没有什么事能瞒过王爷的,他的私事自然也不例外。
皇上叫王爷到书斋去。王爷自从生了公主,在府里的时间越来越多,皇上嘴上不说,心里很是埋怨。
他到了一刻不能没有王爷在身边的程度了。王爷心里诧异:老爷子快要活成了真菩萨,皇上的不安感是从哪儿来的呢?
等王爷到了书斋,又见到皇上正襟危坐地批折子,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
“三哥。”王爷唤道。
“朕要睡了,过来给朕捶捶背。”皇上憔悴地说,眉眼间见了一些衰老疲惫。
冬日清寒,王爷帮皇上披上披风,揉着肩膀。
皇上舒服些了,奏折批了一半,忽然沉沉睡去。
王爷不敢惊动他,扶着老爷子躺下来,盖上棉被。自己也更了衣,在旁边歇下。
“……老六……”皇上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喊,“……朕来见你了……”
王爷一怔,大气也不敢出,一晚上几次聆听皇上的呼吸声。
但皇上第二日如常起身,精神百倍地去见群臣。上朝前,还特地嘱咐王爷多睡一会儿。
五皇子每日失魂落魄地关在朗润园里,小腹恢复了平坦与清瘦,身体的伤渐渐愈合,心里的伤却永恒地烧灼着。
他是金枝玉叶,从小到大娇生惯养,从未承受过分娩这般苦难。待到下了一回地狱,却未能将孩子带来世上。
虽然十九王爷和常太医都没说什么,可他心里明白,要不是他没力气,能早点儿将孩子生出来,恐怕那孩子不至于夭折。
五皇子一醒来就流泪,流得狠了,用帕子擦干脸。到后来眼泪流干了,便整日对奴才发脾气,将来看他的人一律赶出去,心里以为到这个园子里来的人,都是来分享他的耻辱,另一方面又根本没人理会他的伤心失望。
日复一日,时光忽快忽慢,痛苦煎熬地流逝。这天又有个不长眼的一路闯了进来,听动静,似乎还没人敢拦。
“——滚出去!”五皇子披头散发,涨红了脸,看也不看地大吼。
一个又干又冷的声音忽然将他的意识拽了起来:
“——是我。”
五皇子身体一僵,紧紧裹在毛披里,炭火的气味闻着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