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我坐在桌边,他坐在我身边,低着头,不肯说话。在床上的时候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把衣服的带子全部解开,现在又不得不一一系上。
我心里暗笑,觉得自己太坏,可又很快活。我终于理解他上次逗我,要给我接尿把我搞得发飙时,那个五花八门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了。哎,我现在的表情恐怕也是五花八门,想笑又忍着,忍着又想笑,还要做出一副表面担忧的样子。
哎,我是个好人,会变成这样,都是跟他学的,近墨者黑。
如此安慰着自己,等着粥热的时间,我拿过他的手,抚摸着他的指尖,光滑柔软,与之前截然不同,我问他:“你是怎么把茧子去掉的?”
他不肯回答,可能还在闹脾气呢。
我挪了挪椅子,靠近他,笑道:“不理我?那我走了。”
他立刻抓住我的衣服,抬头看了我一眼,小眼神里全是控诉和不满,怏怏道:“用药。”
“倒是难为你能找到这种药方。”我握着他的手:“但你实在不必为我一句话就这么对自己,知道吗?”
他不说话,我继续道:“我当时真的是无心之言。无论你什么样,你都是我的夫人,我绝不会嫌弃你。”
他扁扁嘴,根本不吃这套:“说谎,女人总是说谎。”说着靠过来:“若晚镜现在人老珠黄,或皮糙肉厚,又丑又胖,妻主还会看我一眼吗?”
我抱住他瘦弱的腰肢,他继续道:“妻主还会像现在这样抱着晚镜吗?”
我怔了怔,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我再次明白,我真的很不了解李晚镜,他活得如此透彻,让我无所适从,这也是他第一次表现出对感情和亲密关系的不安。
而我长时间的沉默更是加剧了他的不安,他脸色越来越白,紧紧地抓着我的袖子,使劲拉了一下,咬着唇,眼里一片漆黑。
我反问他:“那你呢?若我有一天人老珠黄、还一无所有、重病缠身,你还会爱我吗?”
“当然。”他抬起头,几乎是立刻毫不犹豫地作答,但回答完又觉得生气,别过头:“反正晚镜就是个贱人,除了巴巴地黏着你,别的什么也不会,你当然可以随时抛弃晚镜。”
哎呀,这孩子,下面翘得比谁都高,上面的嘴倒是很会闹脾气。我摸摸他的头,触到一头柔顺光滑的青丝,不由得学着他用指尖缠了两下,再松开,把他的头发弄得鼓起了一团。
我为自己的行为失笑,又理顺了他的头发:“你年纪太小,才把感情之事看得如此重要,以为生死契阔只在一念间。等有一天你长大了,或许就不这么想了。人最重要的要实现自己来到世间的价值,要做出除了自己以外谁也做不成的事,绝不是做她人的附庸。”
他傻傻地愣住,无措地看着我,我轻轻碰了他纤长又湿润的睫毛:“好好做自己,不要为我改变什么,也不要再寻死。”
许是我的表情太悲伤,话语又太沉重,他缓缓点了下头,眼泪悄无声息地淌下,紧紧地抱住我:“可晚镜没什么价值,也做不成事。只要妻主能好好待晚镜,晚镜此生就无憾了。”
“……”我本以为他能理解我的话,毕竟他是曾经能回应我关于婚姻和性别话题的李晚镜,但是现在看来还是太难了,他终究只是一个被女尊男卑观念规训得非常成功的男子吗?
他紧紧抱着我,双臂的力气很大,我挣扎了好半天,才从那几乎令人窒息的怀抱里挣脱出来:“那你要做个好孩子,我就会好好待你了。”
“好孩子……”他喃喃细语,整个脑袋都埋进我肩里:“知道了,晚镜一定会做个好孩子,什么都听妻主的。”
“……那样只是个傻瓜。好孩子既要爱护别人,又爱护自己。放在你身上就是不要再做强迫我的事,不要再寻死。”我捏着他的鼻尖把他从我肩窝里捏出来,一边感叹这么一张小脸,鼻梁是怎么长这么挺的?
估摸着粥已经差不多热好了,我将粥从暖炉上拿下来,喂到他嘴边,他好像还有点不高兴,耍脾气不肯吃,我只好板起脸,他发现我生气了,一边看着眼色,一边张开嘴不情不愿喝了两口。
但是也就这两口,他又开始哭唧唧:“妻主,晚镜好难受,晚镜不想吃饭。”
“不行。”我毫不手软:“不把饭吃完,就不准你上床。”
“呜呜……”他又要往我怀里钻,我作势后退,他扁着嘴巴:“妻主,你快活了,却不管晚镜,晚镜好难受,救救晚镜吧……”说着对我的袖子又拉又拽,粥都要被他摇洒了,我更是生气,估计是我脸色不太好,吓得他动作也越来越小,声音也渐渐细不可闻。
我继续给他喂粥,他一边哭着一边喝,好像喝的不是粥,而是临刑前的断头饭。我看着他那里还在挺立着,有些心软,但还是不愿意宠着他,他已经三天没有好好吃东西了,本来就很瘦,好容易死里逃生,可别死于营养不良。
好不容易喂到了最后一口,我问他:“你晚上想吃点什么?”
他抬眼,眼睛有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