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结〉
他记得自己病逝时,正值无边落木萧萧下的叶零秋季。
还不满十八岁,就被病魔无情夺去了来不及成熟的生命。缠绵病榻半年,他说服了自己接受现实,却说服不了血浓于水的双亲;因此,在办完了他的丧礼后,双亲移民去了遥远的澳洲,远离了伤心地。
但他必须留下。先前是为了奶奶的遗愿,而现在……或许还有些别的因素吧。
伸出手,他轻抚着枣树青翠的绿叶,还相当年轻的脸庞上漾开笑意。
不明原因地,人魂的他居然能靠「意念」触碰到实物,虽说精神得相当集中才行,但比起能感受到的喜悦,那些耗费的心力根本不算什么。
「磅!」
半神游之际,他忽然听见一声从不远处传来的闷击,随之而来的是玻璃碎裂的细碎声响。被吓了一跳,他慢了几拍才反应过来,接着仓皇地旋身从墙外穿入屋内。
是凌晨了,家里的两位大人们出差,只剩下在三楼熟睡的女孩。
即便他的时间已然停摆,但实际上,女孩的年龄仍比他小一点,常导致他心生一种看顾无血缘妹妹的心理……而且他一直惦记着,女孩说要好好照料枣树时纯粹诚挚的神情。
到达客厅,他站在部分破碎的落地窗前,愣了愣。
靠近窗锁之处被硬敲开一个小口,边缘的玻璃被扳开,裂痕如蛛网般延伸扩散。这明明是强化玻璃,他实在很好奇究竟是用什么工具敲坏的,还是玻璃品质被通工减料了?
好吧!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落地窗目前大开,十之八九有人闯进来了。
抓抓头发,没迟疑多久,他便开始寻找那大概是小偷的侵入者;对方约莫在房子附近流连观察很久了,才会正好选在长辈们都出外的时间点行窃。
熟门熟路,没多久他就在一楼原是孝亲房,后作为半个储藏室的门内找到那名正在翻箱倒柜的窃贼。
……实在偷错地方了,一楼压根儿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他走上前去,凝神将敞开的木房门用力关上,发出「碰」的沉响。
将半个身子鑽入门内,他一眼就看见微缩起上半身,满脸诧异惊恐,瞪大眼望着门扉方向的小偷。一会儿后,见没什么动静,约莫将门关上的原因解释成了风吹,小偷似乎松了口气。
于是,他又当着小偷的面将门打开,推到最底,甚至撞上了墙。
对方瞠目结舌。回过神后,竟抽出了一把类似水果刀的利器,指向胸前缓步移动过来。
他沉下脸。原来小偷还随身携带了刀子,那更不能让对方有机会上楼了,否则将威胁到女孩的安危。
伸手一扯,放置在门旁的铁製外套衣架便倾倒下来,往小偷砸了过去。
小偷急忙跳开,很顺利地避开了倒落散开的铁架,虽毫发无伤,面上的表情却更添恐惧,举着水果刀往左右张望挥舞。
而他再接再厉拉过了掉在地上,原本套在衣架上的防尘布,往小偷罩去,猝不及防的对方被盖个正着,吓得哇哇大叫。
只怕是第一次行窃就碰上这种诡异经验,貌似很胆小的小偷竟裹着防尘布在地上翻滚,语无伦次、胡言乱语着着「不要过来」、「不要害我」一类的求饶字句,最后总算用刀子划开防尘布挣脱了,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跑。
任小偷从自己身上穿过去,他正觉意外差不多解决时,却听到一声属于女孩子的惊呼声。
猛地回头,就见被刚才的杂音吵醒而下楼查看的女孩腿软坐倒在楼梯口,披在肩上的外套也落在阶梯上。
他没想到女孩会下楼!只想着不让小偷上楼。
听见人声的小偷随即停下往外衝的步伐,念头一转,扬着水果刀就打算朝她扑去。见状,像是反射动作般,他飘移着拦到了女孩前方,抬起双臂对着直衝过来的小偷胸口,聚精会神使劲将对方给推飞了出去。
然而,看在女孩眼里,可能就像小偷凭空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反作用力还大到让小偷直接往后摔,撞上摆在墙边的矮柜,疼得齜牙咧嘴。不仅如此,他还一个箭步上前将柜子上的杂物一个个扫下来砸到小偷身上,恫吓对方不准轻举妄动。
完成一切动作后,他转头,就见女孩彷彿在剎那间意识到什么,突然间鼓起了勇气,起身朝着墙角置放父亲高尔夫球球具的地方跑,抽出其中一支球桿举在身前防卫。
水果刀pk高尔夫球桿,再加上一股在暗中窥伺的不知名力量?再冷静的人都会不知所措,更遑论一个遇到太多意料外状况的新手小偷。
将刀子拋到旁边,出师未捷的小偷几乎是一路嚎叫、跌跌撞撞地奔出落地窗,一会儿后,外头便不再听见任何动静了。
女孩仍不敢放松下来,直到客厅的电子鐘发出「滴滴」两声整点的报时音效,才让她浑身一颤,几秒后双手松脱,球桿沉重的头部敲在地面发出闷响,女孩也跟着跪坐在地上,吐出一口长气,紧接着连续深呼吸。
想到她方才勉强自己硬挤出的拚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