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这一剑很不讲道理,因为它几乎是未卜先知的!
这……怎么可能呢?
慕师靖无法理解。
接着,令她更不能理解的发生了——她看着抵着自己胸尖的剑,看着那银亮的泛着细碎水纹的中轴,越看越觉得熟悉。
这,这不是……
另一边,林守溪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因为他的这一剑明显慢了。
倒不是他的手慢了,而是他手中的剑在阻止他推进,这柄剑……意欲叛变?
湛宫和他关系一直不错,它也不是小土猫那种不靠谱的灵物,怎会在关键时刻脱节?
也是此时,屋子终于承受不住两人溢出的杀气,奔溃由细部飞快扩散至整体,连同房梁在内的一切尽数崩断,轰然坍塌。
慕师靖失去了支点,身子落下,林守溪飞快撤剑。
她在空中灵巧一翻,足尖稳当当地点地。
少女目视前方,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困惑已消,取而代之的是惊愕与讶然。
泼天的黑暗虽将他们的身影遮得模糊,但到了现在,他们哪里会认不出来对方?
只是两人从未想过,他们会在这种地方,以这种形式相逢。
这就是传说中的不打不相识吗?
小语却还有点懵,她从头到尾都在观战,全部的心神也都凝聚在了战局上……哪怕只是观战,她也嗅到了令人窒息的杀意,这是她过去从未感受过的。
这样的战局里,任何鲜活的生命都有可能在下一息成为冰冷的尸体,包括先前还在与她言笑晏晏的师父。
第一次领略到杀伐残酷的少女睡衣被冷汗浸透,师父骤然发动决战一剑时,她更是浑身触电般痉挛,肌颤骨栗,几乎要大叫出声。
只是她不明白,师父明明要赢了,为什么要收手?
这是什么大慈大悲的剑法啊?
但她也不敢出声,生怕惊扰师父,而接下来,那个可恶的坏女人说出的第一句话,再度让小语神经紧绷:
“换剑。”
慕师靖收指垂袖,清冷开口。
门外的死证依旧悬停半空,它亦有灵性,见到旧主之后发出清鸣。
“不换。”林守溪断然拒绝。
师父果然还是爱我的……小语闻言松了口气。
死证的鸣声却是戛然而止。
林守溪并非喜欢湛宫胜过死证,只是自己唯一的徒弟还在剑里,之后炼鼎所需的草药还要仰仗她,更何况……
他身影飘然一退,越过门槛,左手伸出,直接将死证也握在了手中。
慕师靖想以剑诱骗,结果是人剑双输的下场!她秀靥板起,银牙轻咬,却也只能吃下这个亏。
“你怎么在这里?”林守溪问。
先前熟悉的场景复现时,他隐约猜到了什么,所以他宁可错过这绝佳的杀机,也无法忍受自己被宿敌以同样的手段暗算两次的奇耻大辱,哪怕对方是慕师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我还想问你。”慕师靖冷冷地说。
诶?他们是认识吗……小语惊愕,一时分不清状况。
“你加入了魔巢?”林守溪更加不解。
“不可?”慕师靖反问。
“你身为道门传人却堕落至此,你师尊若知晓,当作何感想?”林守溪严厉质问。
“你不也是魔门中人?”慕师靖盯着黑暗中模糊而熟悉的脸,幽然发问。
“我已是道门弟子。”林守溪平静道。
慕师靖闻言,秀眉稍蹙,脸颊却依旧冷淡,她话语顿了顿,回答了先前林守溪的提问:
“师尊遥在,如何知,如何晓?”
慕师靖输了一剑,心中幽怨,也懒得与他解释过多,非但自认了魔巢圣子身份,更是双手负后,坦然道:“我……入魔了。”
小语在那头听她说话,亦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这人是怎么回事呀?在自己师尊面前是乖巧善良的道门传人,一出远门直接堕落加入魔道,成了说话都不讲礼貌的坏女人了!这若是自己的徒弟,定天天将她抓来打屁股,打到她乖为止!不,不对,若是自己,那一定要擦亮眼睛,切不可收这等表里不一的坏徒弟……
小语气鼓鼓地想着,很为师父的仁慈一剑鸣不平。
祭祀结束,战斗接近尾声,抱着黑灯的矮人们从各个阴暗的角落走出,陆续撤走,彤云中的半月终于将微光撒入了这座妖气腾腾的孤峰,落到了慕师靖与林守溪的脸上。
小语依旧看不清他们的形容,在她的眼里,师父与那个很坏的女人都只是模糊的白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