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烦躁地揪下旁边绿化带的一片叶子,一条一条地撕。
他越来越觉得好像有人在推着自己生活。他刚离开小学,还在适应初中的生活,现在又得立刻离开自己熟稔的老房子,去新的环境生活。他甚至没能和它好好道别,它如同一个盛满旧物什的盒子,被遗弃在林城的角落了。他不想遗弃它,时光却硬生生地将它夺走了。
人声嘈杂的街道,一众汽车的鸣笛声中,公交车上机械的报站音总是有一种特别的辨识度。
一辆公交车进站,却不是去往新家的那一路。
而是去往老家的那一路。
抬头的那一刻,瞥见车头led显示屏上的数字,他也不知哪来的冲动,就这么跟进了上车的人群。
他知道自己不是很清醒。
不清醒可以作为理由吗?
今天回家会很迟,但他没有通知父母,只是为了去做自己想做却在计划之外的事。
车子发动,透过旁边的窗户可以看见公交站台,它被抛在身后,逐渐在视线里消失。
心里一阵畅快。
也许是真的很舍不得老家,也许是实在不习惯新家,也许是难得任性地挑战了规则,说不清楚,反正满车的乘客里,聊天的、睡觉的、玩手机的,没有人会留意抓着公交车左侧倒数第二个扶手的那个孩子,一声轻笑里有几层含义。
我是不是进叛逆期了?他心想。
我一定是进叛逆期了吧?许一零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意那些玩具。
因为她只有那些了,许穆玖不会再做新的了。她知道他现在忙,她自己也在长大,也该懂事,即使再不适应现在的生活,她也不能要求他和自己一起停滞不前,她不能无理地跟他要东西,所以她想好好保存以前的,那些玩具都是他曾经陪伴她的证明。
厨房油烟机的轰鸣透过卧室的木门传入耳朵母亲做晚饭了。
许一零翻身从床上坐起来。
这就是大人,他们很少放任自己沉浸在某种情绪里,防止自己忽略原本的生活节奏。
又或许母亲根本没有在意刚才的事,这一切对她来说一直都是不值得在意的小事。
然而,无论是掩藏情绪还是真的不在意争执,受益者总归是她的家庭,尤其是身为她孩子的许一零。
就比如现在这样,不管怎么起冲突,母亲都不会不给孩子饭吃。
无论多生气,许一零都无法否认母亲的付出已经渗透到她生活的每个角落,连她现在坐的这张床,上面的床单都是母亲铺好的。
父母和哥哥一样,不能陪伴和了解她肯定是有苦衷的,他们都有自己的任务要完成。
她早该明白,没有人天生就应该照顾她一个人的情绪。
仿佛有一盆水慢慢地浇下来,浇灭了刚才的气焰。
许一零回忆了一下之前对母亲的态度,不自在地摸了摸笔尖。
她开始为自己刚才的任性感到后悔。
她悄悄来到厨房外。她自知理亏,想和母亲道歉,但迟迟开不了口。
那些最直白简洁的歉意,在面对母亲乃至其他长辈的时候,往往最容易莫名其妙地卡在嗓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和他们直白明了的交流竟变成了一种难事。
在别扭什么呢?是怕再次挑起话题引来她的唠叨?是可悲的自尊心作祟下不甘心示弱?还是习惯了每次碰到这种事都达成共识不了了之?
踯躅只会继续放大悔意。
她没有勇气,最后选择避开道歉,主动弥补。
妈,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许一零小心翼翼地问。
没事没事,你快出去,小心被油烫到。穆丽菁把女儿推开了一点。
我没事,我来帮你吧。
穆丽菁看见认真的女儿,有些意外,那帮我洗两根葱吧,别乱动别的东西。
嗯,许一零从袋子里拿出葱,随口问了一句,爸今天不回来吃饭吗?
他今天厂里有饭局。穆丽菁轻叹。
这几年许常均和穆丽菁的工作都有了变动。许常均从普通技工升职到车间副主任,工资涨了不少,当然白头发和皱纹也没忘记关照他。厂里的饭局他推不掉,酒量没增多少,但是人变得健谈一些了。
穆丽菁早就不在附近的服装店工作了,她一咬牙去了市中心的商场,几经周折。现在她在工作的服装店是她目前待得最久的一家,但她没有打算干到退休。她每天上下班要赶很远的路,但工资是非常可观的。她把头发剪成了干练的短发,开始在意脸上的化妆品。
家里的收入增长了,如今也有了自己的房子。穆丽菁觉得生活终于有了它该有的样子,可她和许常均见面的时间变少了,她发现和丈夫恋爱时的心动喜悦已经被生活磨没了,他们各自忙工作,见了面聊的也是孩子的学习、工作和钱。
爸为什么不多陪陪你啊?许一零将洗好的葱放在案板上,转身去拿碗,发现母亲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