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
几十年以后,你还会和现在一样陪着我,对吧?
许一零没有回答,而许穆玖陷入了自己对未来的愿景,自顾自地说道:
我想跟你一起养一只宠物。萨摩耶怎么样?或者阿拉斯加?
以后在住的地方放个烤箱吧,有空的时候可以自己烤巧克力蛋糕。
还有旅游,攒够了钱就去南半球看看吧?或者去更北的地方?
如果他们知道我们的关系呢?许一零开口打断了许穆玖的想象,如果这些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他们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把我们当普通人看了。
许穆玖停下叙述,平静地说道:
先答应我刚才的愿望。
先回答我的问题。许一零的声音盖过了对方的声音。
许穆玖有些不满地扭过头。他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群,说道:
关系不正常的又不止我们,他们怎么不管管他们自己呢?
你猜猜出轨和乱伦哪个接受的人更多呢?
许穆玖哑口无言。
许一零继续说道:如果暴露了,无论是犯了错还是没犯错的人,都会聚在一起指责我们。
他们想骂就骂吧,我又不是第一次被骂了。
你倒是会破罐子破摔。许一零似笑非笑,到时候,他们可不止说你许穆玖,他们还会说许常均家的孩子、穆丽菁家的孩子,挨骂的不止我们两个。
关爸妈什么事,许穆玖顿了顿,我又不是因为他们才这样。
真的是这样吗?他走到今天这样,心里真的确定这和父母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他大概是不敢说这和父母有关吧。因为和他差不多家庭的人比比皆是,为什么唯独他却变成了这样?
再说了,许穆玖补充道,我不想因为别人反对就放弃我喜欢的。
喜欢?
许一零撒开了许穆玖的手,往人群外走去。
他们该好好审视这样的喜欢了。
许穆玖跟着许一零走到空地的边缘,看着许一零忧心忡忡的样子,问道:你怎么了?
其实你知道吧?
过了一会儿,许一零盯着许穆玖的眼睛,就像曾经多次和对方许诺时那样。
可这一次有些不一样。
她一字一句地表述着,仿佛在宣读研究报告或是一封审判书:
其实你知道,我喜欢你最大的原因是我难以相信、懒得相信外面的人,如果我愿意尝试风险,你就不会成为我的选择了。而你呢,喜欢我是因为我了解你、接受你,并且你乐于做被别人反对的事。
一个自私的人,对自己在外界能遇到符合心意的伴侣这件事失去了信心,所以顺手占有了身边唯一熟稔的异性;一个懦弱的人,害怕对外界的人展露真正的自己,将叛逆当成了执念,却只敢打破一些触手可得的规则。
就是这样的两个人,产生了这样畸形失常的喜欢。
与其说喜欢对方,倒不如说喜欢的是对方的身份,比起喜欢,更多的心情只是占有,是不想把对方让给别人。
许穆玖知道,他当然知道。
这样的话,无论他们之中的谁说,最后都会被两个人听到。所以他不想从自己嘴里说出这些话,也没想到会突然从许一零嘴里听到这些话。
他停下了靠近的脚步,避开目光,艰难地提出要求:
别说了
许一零想起刚才说出那些话的自己,由衷地产生了恐惧。鬓角的碎发被风吹起,遮住了视线,目光被刺痛一般无法聚焦。
所以你后悔了吗?许穆玖支支吾吾地问道,胸口有些抬不上气。
不是,我不后悔,我许一零低下头,我怕我们之间的关系失去继续下去的意义。
那就好,够了,许穆玖答道,舒了口气,这就足够了。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很安静,并肩走着,各自沉思自己的事。空地上仍旧播放着讲述爱而不得的舞曲,最后逐渐被他们从耳畔抛到了身后。
快到家的时候,许穆玖忽然停住了脚步。
许一零忽觉心中不安,回头看他,只听到他说:
要不,我们跟爸妈坦白吧?
许一零的眉头骤然拧到了一起。
她不会答应的。
即便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她依然觉得情况还不到最后,还有回转的余地。
只要不被父母知道,还有反悔的机会,一切都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即便她做好了面对的觉悟,她也希望那一天来得迟一些、更迟一些,只要她和许穆玖的关系对大多数人尤其是父母来说还是秘密,日子就可以安稳地进行下去,他们违反伦理道德的偷情就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人就是如此,或者说她这样的人就是如此,永远都给自己留后路,永远都给自己留下可以反悔的空间。
对于她这颗存着反悔的心来说,许穆玖这个提议就等于逼迫她放弃最后反悔的机会。
不。许一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