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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1 / 3)

“……不。郎君,”李殊檀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着那张依旧模糊的漂亮面孔,一字一顿,“我来同你告别。”

——感谢你曾经对我施以援手,感谢你曾经包容我的痛苦与任性,感谢你让我在重来的这一回里撑过最初的时间。

——然后,再见。

李殊檀闭了闭眼,右手的指尖猛地扣向掌心,果然在手里摸到一枚玉佩,玉质温润,云鹤环飞。

她缓缓抬手,掌心向上,把那枚玉佩递到崔云栖面前。

李殊檀恍惚地睁开眼睛。

这一觉睡得很长,长到日头都隐隐偏西,穿过竹林的阳光被切成一竿竿地晃到榻上,晃得她有点晕。睡了这么久,大概是做了场格外绵长的梦,但她又不记得梦见了什么,只觉得好累,好像在梦里做出了什么艰难的抉择,又觉得轻松,好像终于放下了一直压在心里的担子。

李殊檀晕晕乎乎地爬起来,在竹榻上坐了一会儿,什么都没想起来。她放弃和自己的脑子作对,慢吞吞地爬起来去洗漱。

天热归天热,昨夜打好放在屋内的溪水依旧冷得摸一摸都哆嗦,她迷糊地就着冷水洗漱完,端着水盆出去泼水。

门一开,屋外的景象涌进屋里,惊得李殊檀半个哈欠都噎了回去。

南诏湿热而多竹,竹楼多建得比地面高出小半层,屋外则栽着竹子,流淌的溪水、竹林和竹篱拼在一起,环着竹楼给她绕出个小院子。李殊檀在园艺方面的天赋有限,没本事打理,任由院子里的草木疯长,有几回凑巧碰上大簇的灌木开花,还挺好看,是和长安城里修整出的规矩繁盛截然不同的风情。

但她从没见过这样的景象。从竹楼那半层楼梯往下,一直到远处的竹篱,地上密匝匝地铺了一层花,红的白的蓝的黄的,单朵的双朵的成簇的成串的,凡是她能想到的颜色和花样,都能在地上看到。这些花显然是摘下来的,但不妨碍好看,也不妨碍蝴蝶误以为它们还开在枝头,整个小院埋在花香和花盏里,各色的蝴蝶在花朵间翻飞,何止是花开遍地,简直是各有千秋争奇斗艳。

这么多的花,不像是她住的竹楼,倒像是个特意腾出来养花的院落,而她是一整院花的主人。

李殊檀愣住了,呆呆地站在半截楼梯上,直到有人踩着溪水里的石头跳过来,从她手里接了水盆。

“是我哥哥摘的啦。”阿凰把盆里的水泼到竹篱笆外边,“昨晚他带你回来,之后还不睡,居然跑去摘花,摘这么多下来,活该今天起不来床,挨阿妈的骂。”

原来是这么来的花,李殊檀匆匆扫了两眼,真在里边看出几种熟悉的花,就在昨晚差点接了的那个花盏里。

她哭笑不得:“真是……算了,你怎么来了?请进。”

“我来找你玩啊,但是之前外边的人说你没出来过,是刚刚醒吗?幸好醒了,不然到天黑这些花就不好看了,而且会坏掉。”阿凰跟着李殊檀进楼,十分不把自己当外人地蹦跶了一圈,在榻边的矮柜上看见根到处都有的草,“诶……虎耳草?是我哥哥送你的吗,还是你自己摘的?”

“啊……是他送的。”醒过来时这根虎耳草别在襟口,李殊檀不知怎么的就顺手放柜子上了,这会儿想想外边一院子的花,越发显得寒酸,她赶紧替崔云栖挽回面子,“外边的花我喜欢,但这个我也喜欢的!所以才……”

“他都送你虎耳草了,为什么还跑去摘花啊。”阿凰完全听不出李殊檀的句中深意,盯着虎耳草看了一会儿,跳到一边,“真是奇怪的人。”

李殊檀一愣:“虎耳草有什么特别的吗?”

“当然有啊。”

李殊檀更愣。

阿凰也愣,仰头看着李殊檀,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

“哦,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是汉人了。”面面相觑一会儿,阿凰尴尬地抓抓脸,不好意思地给李殊檀解释,“在我们这里,送花是喜欢你,想送给谁都可以。如果是女孩送你花,那就接下;如果是男孩送你花,就是想和你在一起,就在这回踏歌的时候。但是虎耳草嘛……”

她看了李殊檀护在手里、已经半蔫的草一眼,鼓了鼓腮帮,“就是想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按照你们的规矩,就是要成婚,以后不能再给别人送花,也只能和你生孩子。”

李殊檀一瞬心惊,护着虎耳草的指尖都僵了一下,说出口只剩下不轻不重的两个字:“……是吗。”

“是啊。但是,嗯……别想了,他送你这个,也没什么用。”阿凰停顿一下,坚持之前的说法,“我告诉过你的,阿妈说他的身体因为毒坏掉了,不能和你生孩子了。”

“我不介意。”李殊檀只摇头,小心地把虎耳草放回柜上。

“是嘛……真的不要紧?”

“不要紧。”

阿凰眉头紧皱,盯着李殊檀,一脸等她幡然醒悟的表情。然而足足盯了半盏茶,李殊檀还是没松口,阿凰长长地叹了口气,鼓起半边脸颊,颇有点自暴自弃的意思:“……好吧好吧,我会想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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