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方向,我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就连询问病号楼都给忘了。
“小姑娘,你这是要去哪?前面可没有路了。”护士好心提醒了一句。
“咳咳咳,不好意思,我爸犯了心脏病,我我不知道他在哪。”突然停下来,我喘地不行。
“那你去七楼吧,应该在那里。”护士给我指了一条明路。
又上上下下找了一圈,我终于看到了静躺在普通病房里的宋伯韬。
这是一间称得上大通铺的病房,八张病床满满当当地挤在很小的空间里,病人们或躺或坐,显得那样苍白而又无助,而由于没有隔帘,他们的家属们站在仅有的空隙里,七嘴八舌地吵嚷些什么。
张毓敏是靠窗站着,她仿佛一夕之间苍老了许多,褐色的旗袍上也沾了不少污渍,但与那些穿着粗布短衣的家属们挤在一起,还是显得格格不入。
“妈,爸爸他怎么样了?对不起,我来晚了”我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到宋伯韬的床边。
“不太好,还没度过危险期。”张毓敏强忍着眼泪,转过身去,“平舒,你怎么会知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回家晚了,不知道发生这么多事”我想要伸手触碰宋伯韬,手指却一直在打颤。
张毓敏拍了拍我的肩膀,叹了一口道:“平舒,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们宋家,撑不了多久了。”
“是不是魏岩做的?是不是?”我急于知道真相。
张毓敏没有像赵妈那样气急败坏,她淡淡道:“我不懂他们生意上的事,我只知道,你爸的纱厂、面粉厂都给陈二爷收去了,信托公司的窟窿填不上,我们还要继续还债”
“果然和他脱不了干系,妈,你可知道,魏岩他是清帮陈二爷的人。”我将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
“原来,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咱家面粉厂才抵押出去,清帮的人就找上门要债,还恐吓你伯父要把宅子砸了”张毓敏一脸恍然大悟,抱着我哭了起来。
魏岩又一次辜负了我的信任,他骗得我好惨,骗得宋家好惨。我终于明白了顾鸣章的话,可是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
“魏岩在哪?我要找他问个明白!”事到如今,我再自怨自艾只是浪费时间。
张毓敏摇头阻止我,“平舒,你不要去,他怕是对你也心怀鬼胎,伯韬已经这样了,你不能再出事,听话,别去。”
“这一切由我而起,也该由我结束。”顾鸣章给的怀表还在我包里,也是时候来个了断了。
“平舒,你不要冲动,一切等你爸爸醒了再说,别去找魏岩。”张毓敏拉着我的手不放。
我合过手掌,伸出另一只手给张毓敏擦眼泪,“妈,我心里有数的,你只管照顾好爸爸。”
“平舒,你不要想不开,咱们上海混不下去,还可以回无锡老家的,左右祖宅还在。”张毓敏怕我一意孤行,忙说出退路。
“妈,你放心,我有办法全身而退。”回无锡又能怎样,等日本再打过来,华东都占不了好,等我结束这一切,一定要带他们逃到没有战乱的地方去。
张毓敏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只静静地看着宋伯韬的脸。
“等爸醒了,我再走。”摸了摸宋伯韬的额头,我不再急于一时。
“也好,伯韬醒来见到你会安心的,平舒,你有事就和爸爸商量吧,也也别太刺激他。”张毓敏不止一次见到宋伯韬发病,大概还心有余悸。
“嗯。”我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当太阳的余晖洒到床单上,虚弱的宋伯韬终于有了转醒的趋势。
“平舒,伯韬的眼皮动了!”张毓敏是第一个发现的。
宋伯韬猛地咳嗽一声,睁开了眼睛,干涩的嘴唇颤抖道:“水,渴”
我拿着棉签给他湿润嘴唇,张毓敏取来温水,拿勺子喂着喝。
“平舒,你来了”宋伯韬面色苍白,眼皮似有千斤重,说话也中气不足。
心里本来有很多问题想问,可见宋伯韬这样,我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现在还是他的身体最要紧,家里已经是那副样子了,主事人再有好歹,一切都是空谈。
我心存愧疚道:“爸爸,是我来晚了,对不起。”
“你,你们都没错,是我,是我信错了人魏岩,他,他从整治纱厂开始,就没安过好心,是我没有早早认清他的真面目,落到这样的下场,是我害了你们啊,咳咳咳”宋伯韬呛了一口水,情绪有些激动。
“爸,你别说了,身子要紧,那些事先别管了。”我拿着毛巾帮他擦嘴角。
张毓敏拍着他的背,无奈道:“伯韬,平舒说的对,我知道你要强,可再要强也得紧着身子,你要有个好歹,我和平舒可怎么办?”
“罢罢罢,什么都没了,我还有你们,平舒我希望你知道,无论你在哪,爸妈从没停止过对你的想念,你不要怪我们丢你在乡下,那那都是迫不得已对不起,现在要你们和我一起吃苦”宋伯韬并不像会说这种话的人,之所以变得感性,大概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