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孝宗并不哄她,也没有厉声训斥,隻心平气和地道:“公主如何与大嫂相处,我无权干涉,可你是我的妻子,我敬重大哥也敬重大嫂,便希望你同样做到,除非你能拿出他们不值得你敬重的理由,我才会站在你这边。”
罗玉燕歪着头,不肯开口。
陈孝宗默默拿起书,继续看。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轻微的抽泣,抬眸瞥去,就见妻子雪白娇嫩的脸上挂着泪,红唇紧抿,似是承受了多大的委屈。
陈孝宗垂眸,一手拿书,一手摸出帕子,递过去。
“啪”的一下,罗玉燕拍开了他的手:“你继续教训我啊,装什么好心。”
陈孝宗好笑:“那也叫训?父亲、大哥怎么训人的,你都见过,我何时那般对过你?”
罗玉燕美眸圆瞪:“你敢那样,我这就叫人收拾行囊回娘家去!”
陈孝宗正色道:“那自然是不敢的,娘子家中有兄弟五人,我区区一介文弱书生,可不敢得罪岳家。”
罗玉燕闻言,登时破涕为笑,扑到丈夫怀里,要撕他油腔滑调的嘴。
公主车驾中,华阳忽然想起俞秀的家世,问:“大嫂娘家是不是也在陵州府?”
她记得,俞父与公爹同年去府城秋闱,路遇车马横衝直撞,才有了俞父救下公爹、公爹感恩许下娃娃亲。
俞秀:“嗯,我们家在松原县,在府城北边。”
华阳:“现在咱们除服了,大嫂也有机会回去探望二老了。”
俞秀摸摸袖口,道:“老太太出殡时,我爹我娘都来了,隻那时候家里一片忙乱,不好带他们去拜见公主。”
华阳心虚地看向别处,那时候她正处处挑剔陈敬宗与陈家老宅,别说俞秀爹娘,就是本地官员的内眷想拜见她她都懒得应酬,俞秀真带着二老过来,多半也会吃她的闭门羹。包括俞秀,也是她重生后心态变了,再加上对前世陈伯宗一家子的同情,才待俞秀亲近起来。
她转移话题:“大嫂可记得,当初车马衝撞公爹他们的是谁家的马车?公爹他们当时已经是秀才,功名在身,应该没有白白放过那人吧?”
那事导致俞父跛了一隻脚,彻底与仕途无缘,俞秀出生后,自然经常听家人与街坊提起、惋惜。
只是对方身份太高,随便找个借口就应付了官府,父亲与公爹也无法追究,最后不了了之。
她嫁进陈家前,爹娘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她再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
“我爹没说过,隻说对方并不是故意的,而且对方给了银子补偿,何必再追究呢。”
华阳只是随便聊聊,听了这个解释,她没有再问。
快到晌午,车队终于来到了陵州城外。
俞秀不好意思地道:“公主,我在这里下车吧,四弟骑了一路的马,也该上来歇会儿了,等会儿主持搬家还有的忙。”
华阳便让车夫停车。
后面的马车也都停了下来。
朝云、朝月在外面扶了俞秀下车,俞秀转身,就见丈夫陈伯宗也从车里下来了,朝这边走来。
“大嫂怎么下车了?”
陈敬宗翻身下马,客气地问道。
俞秀自打有一年亲眼目睹这位小叔与公爹叫板,就一直挺怕他的,垂着眼解释道:“要进城了,就不劳你们绕路去知府衙门那边了。”
陈敬宗:“也好。”
陈伯宗与四弟夫妻打声招呼,带着妻子往回走。
上车后,陈伯宗观察妻子,发现她面色红润,似乎与公主相处得十分融洽。
“公主可与你说了什么?”陈伯宗问。
俞秀眼睛亮亮的,一开口,竟是要从华阳与她说的第一句话开始,完完整整地给丈夫汇报一遍。
陈伯宗及时叫她打住,若只是闲聊也就罢了,万一公主说了什么女子间的私房话,妻子再说给他听,那是失礼。
“我的意思是,公主待你如何?”
俞秀高兴道:“公主待我特别好,一点公主的架子都没有,她还说了,如果有人敢欺负我,让我去找她做主呢!哎,公主刚嫁过来的时候,我一见她那通身的气派就觉得公主很不好相处,不是我丽嘉能高攀的,哪想到她这么和气呢,怪不得婉宜敢去陪公主玩。”
陈伯宗默默地看着妻子,成亲快十载,他好像是第一次见她露出如此轻松欢快的模样。
确实很欢快的俞秀,在对上丈夫黑沉沉看不出在想什么的眼睛后,忽地拘谨起来,习惯地低下头:“我,我是不是做错了,不该把公主的话当真?”
兴许公主只是随便客气客气呢?
陈伯宗抿唇,道:“公主待你亲近,说明你合了公主的眼缘,你们先前在车里是如何相处的,后面继续就是,不必想太多。”
俞秀松了口气。
前面,既然俞秀下来了,陈敬宗也毫不客气地放弃骑马,跨上了马车。
华阳瞥他一眼便移开视线,微微挑起一丝帘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