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知情人约莫是疯的厉害了,用话引他,竟还真的将旧事说了出来:「听说那人被你折腾得只剩半条命啦,真好笑,哈哈。」他脸上的颧骨较之常人更加突出,这般阴阳怪气的笑着,更添上几分刻薄:「那可是这世上最后一个喜欢你的人啦。」
江浩神情漠然,藏在袖口里的手不觉攥紧,面上不显丝毫波澜:「不过又是一个背叛我的人,有何好说的?」
眼前的男人形容狼狈,闻言眉头不受控的抽动,瞧上去不太平静,他嘲弄一笑:「江浩,你好天真,你真以为江家是你想走就能走的了的?当年你一出江家,就被跟上了,可怜那个叫什么的,就当了替罪羊。」
那人还不罢休,又继续说道:「那小子也是傻,跟他说你只是闹脾气离家出走,也就相信了,还叮嘱我们要好好顾着你,以免乱跑危险拿个地址给他,就千恩万谢,说要写信……呃!」
一双修长白净的手扣上了那男人细细的颈项,一个捏紧,本正得意说话的人霎时两眼翻白,口里荷荷作响,两手不住挥舞挣扎,却丝毫推不开眼前掌控他颈部命脉的人。江浩时机掐得很准,在那人快厥过去前又松了手,那男人立刻软倒在地,不住大声咳嗽。
江浩蹲下身与那男人平视,口气轻柔的不可思议:「告诉我那信在哪,我可以让你死的痛快些。」
那男人咳着咳着,说不出话来,眼神慢慢又转为混沌一片,露出了痴傻的笑,也不管江浩了,逕自拿头锤地,一时间沉闷的撞击声砰砰的响了起来,看来是疯病又发作了。
江浩嫌恶的瞥了眼,转身便走,问不出更多又何妨,只要能找到那所谓的「信」,依旧能够水落石出。
他遣了数人好好看护着徐东,便开始了搜索工作。
江家家大业大,虽然给他搅得天翻地覆了,但要找到几封书信,依旧颇有几分大海捞针之感,更别提那所谓的信也不知还在不在,但江浩却极是执着,或许徐东早就成了他内心深处的一抹执念也说不定。
也许是天意眷顾,竟还真让他找着了。
一堆厚厚的信连拆也未拆的,被随意搁在一个不起眼的陈旧箱子里,盖子没扣紧,纷纷扬扬进了一层灰,显然收信者对此并不感兴趣,就随意扔了进去,日积月累倒把那箱子填了个半满。
江浩拂去落在其上的尘埃,按着信上压的日期,依次序重新摆好,而后拆开。
时隔多年,这纸里的话语,终于还是落入了所欲传达的眼里。
听他们说你跟哥哥吵架闹脾气离家出走,已经把你接回家了,可惜没来得及跟你好好道别,能够再次看到你,好高兴。你哥哥一定很疼你,如果不开心了,我随时都在。
天气热了,可不要成天吹着冷气又只吃冰,希望你一切安好。
以往你总爱喝我妈妈煮的绿豆汤,现在我也能煮出很好喝的绿豆汤了,或许有天能让你尝尝。
一直没收到回信,也不知怎么联系你,你安好吗?不方便的话没关係,我写,你看着就好。
秋天到了,邻近的山里落满了枫叶,走在小径上,风吹过来,凉爽极了,哪天一起去瞧瞧吧。
不小心感冒了,鼻子堵住,好难受。如今早晚温差大,请好好保重身体,出门还是要记得带一件外衣。
这几天好冷阿,爸爸坚持跑步可以强身,又抓着我早起慢跑,冻的鼻头都红了。
最近找到家好吃的火锅店,寒流里喝上一口,全身都暖洋洋的,又不贵。
窗外近来总是有小鸟儿啾啾叫唤,我将窗户拉开,发现竟然多了个鸟巢,真是个美好的早晨。
春去秋来,寒冬热暑,或寥寥数语,或滔滔不绝,却从未有过间断。
我要毕业了,之后开始找工作,大概没太多空间再写信了。这么久没联络上,我却一直写信,你一定很嫌弃我烦吧?我挺想念你的,若有朝一日能与你碰面,一定是最好的事情。
这是最后一封信。
就这样维持着一个月一两封信的频率,即使不曾收过回覆,也固执地写下去。
笔跡由青涩稚嫩逐渐成熟有力,内容琐碎又平淡,絮絮叨叨,如同家书般,带着经久不衰的关爱,跃然纸上。
在他还在江家苦苦挣扎时,其实有那样一个人,在他不知道的角落,一直试图将他的情感传达过来,一直想要照顾他、带着他到处玩,与他分享喜怒哀乐。
信纸晕开一粒水滴,慢慢扩大,再一滴……眼看字要被糊掉,江浩伸手一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落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