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夫妇下了马后,互相搀扶着走在南宫星一行四人中间,当下不过巳正时分,离午初尚且还有一阵,六人虽然牵马走的不快,却也不太担心耽误了事情。几双眼睛一齐留心,顺便看看是否能有和那三个孩子相关的蛛丝马迹。进城的江湖人半日间多了数倍不止,白家兄妹即便不用蓑衣遮着长剑,也谈不上有多引人注目。奇怪的是,也不知道是郡尉大人使了手段还是这陆阳城一贯如此松懈,这么多佩刀带剑的江湖人纷至沓来,竟不见官府中遣出人手四处巡防。陆阳城的百姓大抵是没怎么见过这等阵仗,除了几个胆子大的小贩仍在吆喝叫卖,便只剩下一些远远看热闹的年轻小伙子尚未躲回家里。那承泽客栈的大掌柜,要是胆子大些,肯定要当场关了店门,可惜他也只是个寻常平民而已,只敢吆喝着让小二出去招待那些要酒要菜满脸杀气的煞星,自己搂着婆娘缩在柜台后头瑟瑟发抖。南宫星他们并未走得太近,而是远远停在了街口另一侧,站定在能同时看到客栈门外和方家宅院的地方。“那个满面红光的胖老头就是无形镖裘贯,”唐昕为了不被唐行简看到,也弄了顶斗笠戴在头上,一边小声认人,一边留意着堂兄的动向“那个颇为富态的中年男人,就是穿的很讲究的那个,就是破天一剑沙俊秋糟,孙三手这个马屁精,去找我大哥搭话了。我先躲下。”南宫星张望过去,果然孙三手正颇为谄媚的和唐行简说话,说不两句,唐行简便挑了挑八字丧眉,转着脑袋四下看了一圈。南宫星也不想被他认出,便挪到了马后稍微躲了一躲。按说唐行简在白家的表现并没什么可指摘的地方,但他此刻出现在陆阳确实很耐人寻味,就连唐昕都起了疑心,南宫星当然也要小心提防。日头懒洋洋的爬高一些后,承泽客栈门前已经站定了近四十人,还有许多被带来的门人弟子四下散开大圈围住了方家,手上大都捏着暗青子,以防里面的人见势不妙伺机脱逃。南宫星托着下巴仔细思忖一番,仍想不出这种情形下雍素锦要如何脱身。怎么看,这都是一步死棋。那个鬼面人,到底留了什么后手?思来想去,似乎只有一种可能。方家的这些人,已被当作了弃子。可布下这么一个局,再弃掉方家的几个喽罗外带一个辛苦延揽的雍素锦,能有什么好处?栽赃如意楼?就算那几个喽罗视死如归豁出名做了嫁祸的手段,方家夫妇又还不是死人,这么多高手在场,杀人灭口反倒会惹人生疑。再说以雍素锦的性子,真被当了弃子用来栽赃嫁祸,只怕转身就要去追杀那个鬼面人到天涯海角,怎么可能配合他们演戏。思绪被客栈门前连声响起的“柳大侠”打断,南宫星侧目望去,柳悲歌和方群黎并肩走了出来,环视一圈后,柳悲歌拍了拍腰间刀柄,朗声道:“感谢诸位给了我柳某人一个面子。今天这一臂之力,我记在心里,诸位今后有什么事情需要柳某人帮忙,只管托人带句话来,我若推脱半句,算我是没种的乌龟王八蛋。方兄,具体情形你来说吧。”方群黎面色凝重走上前来,隔着客栈屋角指了一下方家,开口说了起来。他说话条理分明言简意赅,寥寥几句,已将方语舟夫妇如今的惨状说的清清楚楚,不甚详细之处,反而留下更多可供想象的空间,令人愈发义愤填膺,说到夜里院中传出的凄厉惨叫,赶来的几个女子都是怒气上涌恨不得这就杀进门去,仅有关凛瞪着一只独眼面无表情只是听着。行走江湖的女子,平时兴许不拘小节邋邋遢遢,但到了这种群豪齐聚的场合,但凡有些姿色的,总少不得略施脂粉以最明艳的一面见人。关凛却已不必如此。并不是她年纪大了,事实上,不管多老的女人,只要有合适的机会,也总还是会打扮一下的。她不再需要梳妆打扮,只是因为弄瞎了她左眼的那道伤痕,几乎占据了她半边面颊,那狰狞的猩红一线,甚至会随着她的心跳而不住抽动,就像一条半死不活的巨大虫子,趴在她的鼻梁左侧。看她完好无损的另外半张脸,隐约还能看出她没受伤的几分清秀,可正是这几分清秀,反而让另一边的伤疤更加刺目。也许,她并非心甘情愿那样面无表情,只是不愿让脸上的喜怒哀乐,牵动那条疤痕变得更加丑陋罢了。南宫星远远望着关凛的脸,突然很想让她能毫无芥蒂的开怀大笑一次。
唐昕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皱了皱眉,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道:“喂,你别这样打量人家的脸,太无礼了。”南宫星轻轻叹了口气,道:“觉得丑陋而故意避开不看,才是真正的无礼吧。”转眼间,方群黎已把诸人分配妥当,最多的一批由关凛压阵,封死正门,余下分作两支,宿九渊沙俊秋分别带领左右夹击,而最有可能夺路而逃的屋后房顶,则由裘贯率以唐行简、邢空为首的几位青年俊杰占住,柳悲歌从旁策应。“救人为主,大家动手!”方群黎一见众人就位,毫不犹豫将手一挥,厉声喝道。话音未落,裘贯双臂一振,捏着两把飞镖纵身而下,沙俊秋微微一笑,如迈下台阶一般踏入院中,宿九渊双足一点,身形软软一扭闪了下去,他们身后诸人立刻拔出兵器在手,将方家小小院落围了个水泄不通。唐昕皱眉道:“这下就算是三个雍素锦,恐怕也插翅难飞了。”“什么人!”院中暴起一声怒吼,紧接着化作一声惨呼,旋即一个矮小的身影猛然窜上院墙,双臂护着头面想要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