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娘说着,将龟甲高高举起。那一瞬间,这叶府中狂风大作,吹得崔灵仪几乎站立不稳,而癸娘却半分影响都没有受到。正当崔灵仪暗自奇怪时,她忽然在呼啸的风声中听到了一声干脆的开裂声:龟甲,裂了。叶府敞开的大门在龟甲开裂后的的一瞬间重重关闭,发出一声巨响来。巨响过后,院里的风在刹那间寂静下来,只见癸娘收回了手,闭了眼,只将龟甲捧在手里,用手指小心地抚摸着上面的裂痕。“芳娘。”她说。崔灵仪刚想再问,却忽然听见了一阵脚步声。她抬头一看,只见堂屋墙根下正有一个一身素衣、面色煞白的女子从阴影里走出,她动作僵硬,怀里抱着一面铜镜,脸上则是夸张又妖异的笑容……果然是崔灵仪今日在铜镜中所见的一个女子。“芳娘,”癸娘抬起头来,漆黑的眸又将要占据整个眼眶,“还请,现真身。” 铜镜孤鸾(四)“芳娘,还请现真身。”癸娘说道。崔灵仪望向那女子,却只见她扯了扯嘴角。“你是何人?如何能请得我出来?”那女子问着,却神情扭曲。癸娘微笑着,捧着龟甲,又向前行了两步。“我叫癸娘,因我生于癸年癸月癸日,故名为癸,”癸娘说着,微微低下头去,满是谦卑驯从之态,“芳娘,此女阳寿未尽,附在她身上,不妥。一来,你无法控制她的躯体,要凭空消耗许多灵力;二来,附身也会亏虚她的身体,折损她的阳寿。”那女子听了,却并不上前,只依旧在墙根下站着。“你……为何来此?”她问。只见癸娘又颔首道:“打扰芳娘,实非有意。只是我这位朋友不慎冲撞了你,得了祟病,我在此代她赔个不是。还望你宽宏大量,莫要同她计较,收了法术。”她说着,又抬了下眼,漆黑的眸子似乎在小心打量面前的女子:“只是,不知芳娘为何不愿离去,若还有心愿未了,我愿意为你效劳。”癸娘说着,又行一礼。虽说崔灵仪从小到大看见的怪事都未必有今日一日来的多,可看着癸娘这古怪的举动,她竟已经见怪不怪了。她只是拄着剑立在一边,静静地观察着眼前的一切。“心愿未了。”那女子听了,念了一句,似乎是在苦笑,可如今她的每一个表情都是诡异的,连笑都是麻木而阴森。“我怎知你不是有意诱我出来,要将我打个魂飞魄散,”她的声音陡然带了许多怒意,“你教我如何信你?”癸娘听了,却张开了手臂。“我不会伤你,”她十分坦诚,“你若不信,可以一试。”话音落下,又是一阵冷风吹起。崔灵仪只看见那女子在骤然间浑身僵住,而那冷风则直冲癸娘而去。“小心!”崔灵仪本能地想拔剑去挡,可刚强撑着举起剑来,还未拔出,便听癸娘对她道:“不必!”可癸娘的话太迟,崔灵仪的动作也太迟。一眨眼的工夫,癸娘身边的落叶便被风卷起,将她牢牢围困在中心。癸娘依旧一动不动,毫无惧色。这边崔灵仪已拔出剑来,寒光一闪,却已无用武之地。
“如今,可以信我了吗?”癸娘微笑着问道。冷风退回,秋叶落地,白衣女子浑身一颤,又以那奇怪而扭曲的神情开了口。“你的确没有恶意,”可她说着,却僵硬地抬起手来,指着崔灵仪说道,“可她手中的剑,绝非善类。”她说着,瞥了崔灵仪一眼,满眼的防备。崔灵仪闻言,看向了自己好容易才拔出来的剑。“于她而言,那把剑与凡剑无异,她并不知其中奥秘,又如何会有心伤你,”癸娘微笑说道,“她拔剑,只是为了自卫。若她当真有别的心思,芳娘,我如今也不会有机会见到你。”她不卑不亢,从容的很。女子听了,微微蹙眉,却终究没再反驳。“也罢,”她说,“信你一次。”“那,这位姑娘身上的祟病……”癸娘又开了口。“我会解了这祟病,但是,”女子开了口,打断了癸娘的话,“我也的确有心愿未了。若你能了了我的心愿,我便帮她。”“我会尽力帮你。”癸娘说。女子听了,幽幽地叹了口气。可许是她还控制不好躯体的缘故,那叹息都带着沙哑的低吟,正和着院里的冷风。“其实,算来,也只有一件事了,”女子说着,抬起手来,指了指自己的心脏,“我放不下她。”“她是?”“我家小姐,韦云兰。”崔灵仪听见,不由得又看向那女子。今夜已见了她两次,这却是她第一次敢细细地去瞧她面容。许是被鬼附身了的缘故,她面色煞白,毫无血色,但即使气色已苍白到毫无生气,她那精致的眉眼依旧足以让旁人惊叹一句:美人。可崔灵仪看着看着,却忽然觉得不对。这女子……“还没看够吗!”那女子猛然扭头看向崔灵仪,怒目厉声问着,打断了崔灵仪所有的思路。癸娘不解,也用那漆黑的眸看向了崔灵仪……虽然崔灵仪并不知道癸娘能看到什么。崔灵仪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她看了癸娘一眼,若有所悟,便对着那女子行了一礼。“无意打扰,冒犯了,还请莫怪。”她颔首说着,收了目光,却看向了癸娘。“你家小姐,她怎么了?”癸娘问。女子将怀里的铜镜抱得更紧了些:“她疯了……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她。”她说着,又向着癸娘的方向走了两步:“你能请出我,想来也是有些本事的。不知你可会治这疯病吗?我知道天道有常,鬼魂也有应去之地,我强留在这里,只是害人害己。可只有她好了,我才可以放心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