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你为友,”社神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这便是你口中的视你为友?我怎么看着,觉得不大对劲呢?”癸娘如今无法回应社,便也没有出声理会。崔灵仪则又恢复了往常的沉默,她沉默地烤着火,却还时不时地看癸娘一眼。“她在看你呢,癸,”社又说,“可惜你看不到。”癸娘依旧默默无语。“癸!癸!”社又在癸娘耳边大叫了两声,又故意叹息道,“这便是你说的‘尊敬’吗?”癸娘实在忍不住了,只得伸出手指在龟甲上悄悄刻画着。“别耍弄我。”她说。社终于认清了真相:“好吧,先前是我说错了,你们二人也没怎么变……日日相对,却像对着块不会说话的木头。我还以为,我这土地祠里能有些生气了呢。” 燕燕于飞(二)午后,两人出了土地祠,去买了两套成衣,又寻了客栈,这才安稳住下。为了省钱,两人又只要了一间房。当一切都收拾妥当后,天色又暗了下来。“咱们今日好好休息一夜,明日一早,我便接着出去打听,”崔灵仪说着,将床铺好了,“你明日还和我一起出去吗?”“自然。”癸娘微笑回答道。“好。”崔灵仪应了一声,又去端了盆水,拿了帕子,躲到屏风后,便要解衣擦洗……虽然,她明知癸娘看不见,可她却还是没来由地想避着她。“一会儿,你需要我帮你吗?”崔灵仪脱下所有衣服后,忽然心中一动,隔着屏风看着癸娘的身影,问道。“多谢了,但我自己来便可。”癸娘说。“好,那我便放心了。”崔灵仪说着,将帕子浸了水,擦洗着身子,又问癸娘:“你今日,为何想去土地祠?”从土地祠出来后,崔灵仪明显感觉到,癸娘的心情似乎不如以往。虽然癸娘一向反应平淡,平日里也多是喜怒不形于色……可崔灵仪还是察觉到了,癸娘似乎藏着心事。“你忘了,我是巫,”癸娘颔首微笑道,“既有土地祠,自然要进去一拜。”“哦,也是,你有你的职责。”崔灵仪应和着,又隔着屏风悄悄望了一眼癸娘,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这件事是被癸娘糊弄过去了。但她想问的事,可不止这一件。她想知道癸娘从前经历了什么,想知道她为何眼盲,也想知道她背上那时隐时现的图案是何来历……她想知道的实在太多了。可是,若是癸娘不愿说,她就算问了又如何?万一一不小心勾起癸娘伤心事,便不好了。思来想去,崔灵仪只得缄口不言,默默地擦洗着身子。好容易收拾完,她把衣服一披,便绕出了屏风。“癸……”她刚开口叫着,却不由得又闭住了嘴巴。不知何时,癸娘已歪在床榻上睡着了。灯火下,安静睡着的癸娘是那般好看。
崔灵仪见状,不禁放轻了脚步,一步一步挪了过去。她将手里东西小心放下,又蹲到了癸娘面前,凑近一瞧,只见癸娘双目紧闭、眉头微蹙。很显然,她在梦里都藏着心事。“唉……”崔灵仪悄悄叹息一声,便要伸手扶癸娘躺下。可她的手还未触及癸娘衣袖,忽听癸娘在梦中发出啜泣之声。崔灵仪一愣,手悬在了半空中。只听癸娘在梦中忍哭喃喃:“小十……不解……”小十?崔灵仪想了想:是了,癸可不就是在第十位吗?她在不解什么?正寻思着,她不由得出了神,手不自觉地碰到了癸娘的手臂,却将癸娘惊醒了。“崔姑娘?”癸娘问着,撑起了身子。“哦,是我,”崔灵仪连忙起身,“我见你睡着了,想帮你……”“我竟睡着了,”癸娘自嘲一笑,站起身来,“许是近来一直奔波的缘故。”崔灵仪见了,也没再多问什么,只连忙扶着癸娘到了屏风后,又帮她将水和帕子整理好了。“多谢。”癸娘轻声道了一句,便要宽衣。崔灵仪本想撤到屏风另一边去,可在即将绕过去之时停住了脚步。她不由得回头看了癸娘一眼,只见癸娘已解开衣带,正从肩上拨下衣物,露出一线雪白光滑的肩背来……她再次看到了那图案。一闪而过的翅膀就在那雪白的背上……她看得清清楚楚!然后,那翅膀又很快消失了。“这是为何?”崔灵仪想着,悄悄退出了屏风后。她本想着,或许是水的原因,可上次河畔沐浴后,她帮癸娘穿衣,也未曾看到这图案。那……究竟是什么呢?崔灵仪想到此处,又悄悄望了屏风一眼。屏风上的身影告诉她,如今癸娘已经在擦洗身体了。崔灵仪又连忙收回了目光,坐到了床榻上。可刚坐下来,她便灵光一闪。“梦话?”她想着,低头看向了床。两次看到那图案,都是在癸娘不清醒的时候。第一次,虽是在癸娘沐浴时看到的,可她并不确定癸娘当时是否清醒,而之后说了没两句,癸娘便昏迷了过去,口中还叫着“日光”……第二次,便是这一次,癸娘是当真昏睡了过去,还说了些她不解的梦话。“只有不清醒的时候,才会有那图案吗?”崔灵仪想着,又看了那屏风一眼。“罢了,崔灵仪,”很快,她便又如此劝着自己,“怎么又开始瞎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