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陈阿鹊一挑眉,目光在癸娘和崔灵仪之间挪来换去,又忽而展颜一笑,“想让我说实话,可以。但你们也要先告诉我,你们二位,是什么关系呀?”癸娘垂眸答道:“朋友。”崔灵仪望着癸娘,也答道:“是朋友。”她说着,竟没来由地有些心慌……许是祟病的缘故吧。“啧,真不实诚,”陈阿鹊撇了撇嘴,“叫我如何相信你们!”“当真是朋友。”癸娘重复着,看着就十分光明磊落,让人挑不出一点的错来。“罢了罢了,”陈阿鹊无奈地摆了摆手,又一跃和神像并肩坐着,“我如今,倒也不介意把我的心愿告诉你们。反正已经过了十年了,这润州城里,也没什么人记得我了。”“可你还受着供奉香火,”癸娘安慰她,“还是有人记得你呢。”陈阿鹊闻言,只是故作轻松地笑。可谁都能看出,她笑容里的那一丝难以明说的苦涩。“我知道,有人记得我,”她说着,垂下眼来,“她也只能是记得我。”她说着,又抬起眼来,笑道:“不过很好,我每日都能看到她给我上香……若是哪日,她不再给我上香了,我才要急呢!”“所以,你的心愿,果然和韩三郎……哦不,韩五娘有关?”崔灵仪问着。“韩五娘,”陈阿鹊一字一顿地念着这三个字,似乎有些惝恍,又笑道,“是的,是和她有关。但相比于韩五娘这个称呼,我更喜欢她的名字,韩嫇。嫇者,明净貌也,很适合她。”“果然。”崔灵仪想着,又问:“那,你们二位,又是什么关系呢?”“我们……”陈阿鹊说着,眼圈一红,“我们,差一点就成亲了。”“什么?”崔灵仪实在有些讶异。只见陈阿鹊迅速地擦去了面上泪水,又道:“我的心愿,也与此有关。”她说着,正色道:“我要和她举办一场婚礼……你们,可以帮我完成心愿吗?”土地祠外的雷声更响了些,几乎要将人的耳朵都震碎。崔灵仪在刹那间觉得自己好似什么都听不到了,她只能望着那与神像并肩而坐的女子,一时发怔。谁都想不到她会说出这般大胆的话。但还好,崔灵仪的听力还是很快恢复了……她甚至听见了癸娘刚吐出口的“阴阳相隔”的四个字。“可以。”崔灵仪打断了癸娘的话,一口应下。“崔姑娘,”癸娘小声地唤了一句,“可这……”
“癸娘,我知道你的顾虑,”崔灵仪说着,只望着神像边那眉眼间满是坚定的少女,“可斯人已逝,生前心愿未了,死后,还不能得一慰藉吗?”癸娘听见这话,叹息一声,又道:“也罢。”她说着,也看向陈阿鹊,道:“陈姑娘,不妨先将个中缘由告知我们?”“也好,”陈阿鹊说着,陷入了回忆,“那是十一年前的事了。我父母一直在外经商,十一年前,家里在润州开了个布庄,我才终于随父母回到润州。此前,我对润州,一无所知。那天,上元灯会,父母带我们兄弟姊妹出来玩耍,而我,也遇见了她。”陈阿鹊说到此处,不觉轻轻笑了:“一个书生……女书生。” 燕燕于飞(五)“长姐,你瞧,那花灯是燕子模样呢!栩栩如生!好生别致!”陈阿枝远远地瞧见了那花灯,便拉扯着陈阿鹊的袖子,一路上前赶去。陈阿鹊裹了个大红色披风,笑着在人堆里挤着。上元之夜,满街的花灯,满街的人。陈家几个小儿女在前走着,他们的父母就在后远远跟着。这是他们回润州的第一年,一家人一起来了这上元灯会,和和美美,其乐融融。但陈阿鹊是有些开心不起来的。在回润州前,父母便告诉她,他们一家以后就在润州,不走了。为此,回了润州后,她也要在润州择婿。陈阿鹊对此颇为不解,她才刚十六,怎么就要被父母急着嫁出去了?父母对此的回答是:十六也不小了。因此,即使好容易出来游玩赏灯,陈阿鹊也是郁郁寡欢,根本开心不起来。但她的妹妹陈阿枝倒是挺开心,拉着她看这个、看那个,看到了好看的花灯,都要带着她挤进人堆里去瞧。而今,陈阿枝又拉着陈阿鹊挤进人堆里了。这次她们看的,是一盏燕子形状的花灯。那卖花灯的见自己的花灯引得这许多人围观,满脸的喜色,叫嚷的声音也越发高了起来。“你喜欢那个花灯吗?”陈阿鹊问妹妹。陈阿枝连连点头:“喜欢!”“我也喜欢,那我们便买了它!”陈阿鹊笑着,又看向卖花灯的小贩,高声道,“我要那只燕子!”“我也要那个燕子灯!”却不想,有人和她同时喊了出来。陈阿鹊回头看去,只见是个穿貂戴裘的贵公子,相貌俊朗。小贩看了看两人,又试探着问道:“那便,价高者得?”“凭什么!”陈阿鹊当即回了一句,“我先要的,自然给我。”她本就因婚事郁郁寡欢,如今见买一个花灯都无法由着自己心意来,便更是生气。如今她瞅着那花灯,发誓一定要将这花灯买到手,不然也太憋屈了!“这位姑娘,你这话便不地道了,”那贵公子见了,上前一步,“你我分明是同时开口,岂有先后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