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江湖这些年,崔灵仪在这种时候还是很敏锐的,她可以准确识别出人群中的同类——眼前这姑娘便是一个。杀过人的眼神,和寻常人自然是不一样的。“请问,能给我一口水喝吗?”那姑娘开了口,问着。她额头上的汗不停地向外冒着,看得出来,她真的很渴。一只姑恶鸟落在了路傍枝头上,在这燥热的夏日中,苦啊苦啊地叫个不停。崔灵仪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又点了点头:“可以。你在此稍候。”她说着,提着剑退了一步,将门掩上,这才转过身,回房去了。房间里,癸娘依旧紧紧握着木杖,一言不发。崔灵仪进屋倒了杯水,要出门时还不忘对癸娘道:“外边有人来了,你且在这里坐着,不要出门。”她说着,还将这小屋的门关上了。她急匆匆地离开,并没有注意到坐在桌边的癸娘此刻的欲言又止。“现在,不太安静了。”癸娘闭上了眼睛。崔灵仪拿着水杯出了门,刚到门口,却不由得吃了一惊。想来是天气太热的缘故,那姑娘竟已晕倒在了门前。崔灵仪本想给她杯水,便赶紧打发她走。可如今见了这情形,她也手足无措起来。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她又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抬头一看,只见是王婶和丙生卷着一腿的泥急匆匆地往回跑,草帽掉了也顾不上捡。“崔姑娘,”王婶喊着,“快进屋,山匪下山了!”崔灵仪不禁微微蹙眉,而王婶和丙生也已拼命跑到了门口。见门口倒着个姑娘,王婶忙问着:“这姑娘是?”“来讨水喝的,我一出来,便见她晕倒在这里。”崔灵仪如实回答道。“也是个可怜姑娘,可不能让她晕在这路边,不然一会儿山匪进村,她怕是有苦头吃,”王婶说着,又急急忙忙地对丙生道,“儿啊,搭把手,把这姑娘抬进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可不能让她白白在此送命了。”说着,这娘俩便热心地将这姑娘从崔灵仪面前抬了进去,又连忙转身闩了门。“崔姑娘,我们家里有个地窖,你带着那位盲眼姑娘也进来躲一躲吧。”王婶累得汗流浃背,却也不忘嘱咐一句。崔灵仪点了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又看了一眼那昏过去的姑娘。她深知,如今的一切想法只是猜测,不该因为这一时的猜测就否定一个人,从而断送一个人活下去的希望。 姑恶声悲(二)几人匆匆忙忙地躲进了地窖中。那位不知名的姑娘是被丙生背下来的,癸娘则是被崔灵仪背下来的。王婶母子倒是个热心的。丙生将那姑娘背下来后放在了草席上,王婶便连忙拿着水囊给这姑娘喂水。丙生也没闲着,拿着扇子就给这姑娘扇风。
“地窖阴凉,这姑娘应该很快便能醒过来。”王婶对崔灵仪说着。崔灵仪看了眼那姑娘,只轻轻点点头,便又去观察这地窖。这地窖实在不算大,但也放了一个大米缸。只可惜,崔灵仪看过去时,却只看到了薄薄一层米。墙上倒是挖出了个橱柜来,崔灵仪吸了吸鼻子,只闻到了一阵轻飘飘的米酒香气。正想再问,只听王婶说道:“崔姑娘不必忧心,这里备了些食物,如果山匪迟迟不去,也够我们撑些日子。”崔灵仪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了还在地面上的双双来。山匪来了,怎么会放过那骡子呢?“王婶,”崔灵仪忙问,“上面可有藏匿牲畜的地方吗?”王婶叹了口气:“谁还顾得上那些呢?”又劝着:“崔姑娘,人各有命,何况牲畜。我们还是莫要计较那么多了,自己先活下去方才是正经事。”崔灵仪听了,知道她所言有理,只得先坐在了癸娘身边。可她虽然坐了下来,心里仍是惴惴不安,总觉得变扭。那小骡子实在是这些年少有的主动来亲近她的有血有肉的动物,她很舍不得。思来想去,崔灵仪还是握紧了手中的剑。“癸娘,”她凑到癸娘耳边,低声道,“我要出去,将双双藏起来。”癸娘并没有劝阻她,她点了点头。“去吧,”癸娘说着,又低声嘱咐道,“小心行事。你放心,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保护好自己。”崔灵仪说着,当即提起宝剑,背在背上,便要沿着梯子爬出去。“崔姑娘,你这是……”王婶忙叫了一声。“放心,”崔灵仪麻利地攀上那梯子,“我不会牵连你们的。”她说着,抬手推开了地窖隔板,手臂一撑便翻了出去。她一出去,便忙将隔板放回原位,又拿了茅草来,将此处盖了个严实,又环顾四周,这才去解了双双的绳子。“我带你到林子里躲一躲。”她对双双说。可她未曾想到,她刚解开双双的绳子,就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很多人正向这边来。崔灵仪一蹙眉,看了眼那地窖,又连忙牵着骡子出了院门。“好双双,”她说着,翻身骑上了这骡子,“你且跑着。”她说着,拍了下这骡子的pi股。双双也十分听话,当即撒腿跑了起来。它虽性格温顺,但身体里到底流着马的血,这一跑起来,也是尘土飞扬。崔灵仪骑在这骡子上,向后看了看,又见这骡子快跑出村了,这才猛然一跃,跳到了一边的屋顶上,飞快地往回跑。果然,没跑多久,她便远远地看见了那伙山匪。那些山匪看起来倒和常人没什么区别,只是手拿着榔头锤子之类的物件儿,气势汹汹地挨家挨户敲门。崔灵仪略一思忖,便停下了脚步,顺手拾起一片瓦,狠狠地向那为首的山匪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