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好,”癸娘拥着她,“我们可以在这小院里,种一些花。”她说着,想了想,又问崔灵仪道:“宁之,我们银钱还够么?若是可以,我真想把这小院买下来。从此,你我二人便隐居在此,再不理世俗纷争。”崔灵仪轻轻笑道:“放心,够的。只是买下来之后,钱便不多了,那时,便得省着点花。”“省着点也没什么,”癸娘说,“只要能得一安身之所,就是苦一些也无妨。”她说着,叹息道:“宁之,不知是不是漂泊了太久的缘故,如今,我再也不想流浪了。这小院,我虽看不到,但这里很清静,我很喜欢。我想,若是将这小院收拾得更漂亮一些,你住在这里,也会开心。”她说着,半撑起身子,又缓缓俯下身去,在崔灵仪的面颊上印了一吻。“宁之,”她说,“我们把这小院买下来吧。”“好呀,”崔灵仪一口应下,又笑着捏了一下癸娘的鼻子,“但是,我如今忽然想起一件事,你也要陪我去做。就当是,三件事中的第二件事吧。”“好,”癸娘忙说,“你讲。”崔灵仪哽咽了一下:“我想回长安,给爹娘上坟。自我离家,都快十年了。从前我自己都过得浑浑噩噩,只知今日仍在世,却不知明日是否就横死街头了,哪里还顾得了上坟?可是,既然要安定下来,我还是想回去,告诉爹娘一声。若是他们还没有投胎转世,说不定还能听到我说话,如此,他们也可安心了。”她说着,顿了一顿,补了一句:“最起码,我娘会安心一些。”“好,”癸娘轻声应道,“我陪你去。”“多谢,”崔灵仪又笑了笑,“我们也不必太急,赶在清明时回去,便好了。这段时间,我可以把这小院买下来,再收拾一下,种一些花。到那时,满园馨香,只属于你我。”她说着,竟落下一滴泪。“你怎么哭了?”癸娘问。崔灵仪越发哽咽了,她忍了忍,却忍不住,竟哭出声来。“太美好了。”她只说了这四个字,便钻进了癸娘怀里,哭个不停。癸娘笑着,拍了拍她的背:“从前没发现,你这样爱哭呀。”“从前……不一样。我若是在你面前还不能哭,那我也太惨了一些。”崔灵仪说着,又连忙抬头擦了擦眼泪,坐起身来就要穿衣下床。“嗯?做什么?”癸娘问。崔灵仪忍泪道:“数钱,找房东,买房。”“就这么急?”癸娘有些吃惊。崔灵仪顿了顿,回答道:“嗯!就这么急!一刻都等不得了!”崔灵仪果然是等不得了。她匆匆忙忙下了床,洗漱之后便去数钱。当天下午,她便牵上了双双,背上了剑,出发进城,夜半时分才回来。“如何?”癸娘问。崔灵仪猛喝了一口水,回答道:“他出价太高,我先续租了两个月,待我讲讲价,咱们徐徐图之。你放心,这房子,我们势在必得!”
癸娘微微一笑,颇有些宠溺地说道:“好。”两人说着,又是一番温存。从此之后,这便成了崔灵仪生活的常态。每隔几日,她都要去见见房东,同那房东软磨硬泡。见她如此信心满满,癸娘便也没有多问。自她们从河底石宫出来之后,已很少有事能让崔灵仪打起精神了。癸娘知道,崔灵仪总觉得自己再无用武之地,如今她好容易心里有了别的事,总算又能忙起来:不是去找房东谈事,便是在院子里翻土种花……这也未尝不是一种好事。“我买了很多芍药花的种子,”崔灵仪一边挖土,一边说着,“芍药鲜艳,赏心悦目。”“好。”癸娘轻轻应了一声,又自嘲道:“我都快忘记芍药花的模样了。”“我会让你知道的。”崔灵仪笑着,小心地种下了一排种子,埋了土,泥土上还摆了小石子,圈出了种子的位置。“今年,一定要盛开呀,”崔灵仪轻轻拍了拍泥土,像是抚摸一条小狗,“我性子急,可等不了太久。”“会盛开的,”癸娘说,“我感受到了那种子的灵气,亦感受到了它旺盛的生命。”“那我便放心了。”崔灵仪说着,又坐在了一旁的小凳上。忙活了半日,她的体力还是有些跟不上的。如此过了两个月,天气越发暖和,买房的事也终于谈成了。清明将近,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一同进城签约,再去长安扫墓。离开前,崔灵仪似乎格外兴奋。癸娘看不到,但她听见了崔灵仪拿笔的声音。“在写什么?”癸娘问。崔灵仪笑了笑:“秘密!等回来时,你便知道了。”她说着,写了好一会儿,又放下了笔,收拾着桌案。“好,”癸娘说着,又笑,“你莫不是在给我准备什么惊喜?”“你可不要多想,”崔灵仪忙说,“我这个人,可没有那么浪漫。你这样想,我会有压力。”“好吧,”癸娘若有所思,又对她笑道,“那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听见。”“嗯,”崔灵仪应了一声,又看向窗外,说,“等回来时,窗外的花,应该就要盛开了。”“是啊。”癸娘含笑说着。崔灵仪扭头望向她,她面颊上是朝阳倾洒来的红彤彤的光。崔灵仪不禁觉得好笑,她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依旧同她一起满怀期待地等着花的盛开——她甚至连这花的模样都要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