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好一门亲事,对方是患有小儿麻痹症的独生女,家庭条件相当不错,言下之意是卖了杨守诚到人家里头入赘。杨守诚做小伏低忍了十来年发了一顿火,叔母眼里就成了没心没肺的白眼狼,狠狠将他赶出家门,自此一刀两断。经此一别,六七年后,杨守诚于云市发家,娶了当时任教此地成人大学的夫人,慢慢地杨守诚生意越做越大,三姑六婆闻风赶来攀关系,多是挟恩图报。没有叔叔一家,杨守诚活不到十八岁,不计前嫌为叔叔一家在北方安置打点,也许正是因为杨守诚的慷慨养肥叔叔一家人的胃口,久而久之,变本加厉地提一些过分的要求。让杨守诚下定决心不再无度接济叔叔一家的起因,源于他鹣鲽情深的夫人,那时候宛之刚产下一子,叔母老家的亲戚入宅照料起居,正是毫无保留的信任给宛之落下终生病根。自那后,他赶走叔叔一家,连带在厂里已经独当一面的堂兄弟,也通通打发回北方。只是,一脉相承的血系,关系再生疏也脱离不了往来,更何况是一方坚持不懈地上门赔罪。再后来,宛之因身体上的其他毛病去世,杨守诚才渐渐放下芥蒂,容叔叔一家隔三差五往来,困难之际伸手援助,十多年相处下来,也未再发生过其他冲突。孟以栖问候对方,“好久不见。”隔壁的徐芬亚已然主家姿态,并不多热络地回应孟以栖,与十多年前第一次照面时同等的敌意。孟以栖当时受尽冷眼,私下里问过何清:为什么那个徐芬亚总是对我翻白眼?何清知会她,离那些个伸手要饭的人远点,都是挟恩图报喂不饱的货色。后来,再长大一点,孟以栖终于能弄明白徐芬亚的敌意。同样只占到一半血缘,孟以栖以着姐姐这座靠山,从县城搬到市里读书,还得到杨守诚青睐留在宅中备战高考。徐芬亚的母亲为继父诞下儿子,她作为同母异父的姐姐,没获得半分特殊,自打十二岁那年来云城参加完一场宴席,她就生出留在此地生活的想法,不惜自愿改姓成为真正的杨家人。无奈,叔爷爷不同意留她住在宅里读书,后来却愿留一个毫无关系的孟以栖在杨家寄读。孟以栖留英读研后,徐芬亚彻底消失视野,这几年,两人可以说对对方都了解甚浅。徐芬亚有意打听她的近况,“你在哪里工作?”“云医。”徐芬亚若有所思,“还不是正式医生吧?”孟以栖点头,听她问道:“你二十六岁有了吧?”“是啊,比你小一岁。”徐芬亚打量她身上似有若无的书生气,即便两只脚步入社会大染缸里,她眼睛里还是一如既往干净澄澈,一个被家庭过分保护的好命女孩,这辈子吃得最大的苦恐怕就是十一岁之前。“听说你们这些医学生要规培三年才有可能转正式,忙到节假日都在加班值班,平时很辛苦的。”“任何行业都有辛苦的时候,医院大环境如此,对我而言习惯就好了。”“你读了二十年书,结果到头来在医院伺候人,拿微薄的收入,图得是什么?”孟以栖微笑面对她,慢腾腾反问,“那你来云市工作又是为了什么?”徐芬亚答非所问,口中酸意明显,“我不比你有个同父异母的好姐姐,任何事只能靠自己争取。而你嘛,即便哪天撑不下去,也有靠山替你打点,再不济,回家继承祖业咯。”像是料到徐芬亚口中的阴阳怪气,孟以栖反而心平气静应承她,也口口声声驳斥她,“你说得有道理,左右我都有退路,不过好在我很向往这份职业,目前并不存在你说的撑不下去。至于靠山,跟你说点实际的吧,我姐姐的条件说财富自由也可以,但那些都属于她自己,我不觊觎,更不嫉妒。人各有命的道理,我自小就清楚得很,更不做任何虚妄的梦,脚踏实地念书读研参加工作,这些靠得都是我自己。当然了,就算有一天我穷困潦倒到了人生低谷,我姐姐接济我也是情理之中,毕竟你也说了我们同父异母,血缘关系是断不了的,更何况我们感情还很好。所以,外人酸也是有道理的,我们孟家姑娘一直都是街坊领居口中的好命人家。徐芬亚,你说呢?”徐芬亚脸色早已黑得透透,再待下去无非自取其辱,她腾地从座椅起身下桌,转头之际,叫身后两手抄袋的人吓得一愣。孟以栖不明就里回过头,只见杨靖安落拓地立在身后,水晶吊灯洒下的光辉里,身着黑衬衫的人风姿俊朗,叫人不禁多看了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