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正青咬牙不说话,男人自己念叨两句,恨恨道:“总之得先把你杀了……”
他没说完,身后的黑暗里,有一个人的脚步声。
“谁!云丫头?”
男人问道,但无人回答他,一双手带着孤注一掷的力度,勒住他的脖子,接着什么东西捅进他的脖颈里。
“嗬……”
男人手上一松,严正青顿时反应过来,摸到他的手腕那里,不顾抽痛的右手臂,开始抢那把刀。
男人瞪大眼睛,在充满血腥的黑暗中与严正青争夺,而勒住他脖子的那个不知名的杀手异常沉默,拔出刀后毫不犹豫,再度将刀重重插入手底的躯体。
这把要命的刀锋利却似乎不长,捅进肉体时发出的声音令人牙酸,男人徒劳地踢动双腿,他失了力气,手中的刀掉下去,闷闷一声。
严正青垂下不停发抖的右手,手上湿漉漉的,他知道是血又流出来。
男人不再挣扎了,当严正青和付遥都放手时,他的身体一样掉在地上,再无声息。
严正青向后靠了一下,土壤被血浸透,手感令人恶心。他靠着土墙过了片刻才站稳,被浓郁的血腥气冲得头晕。
除了他自己砰砰的心跳声外,还有另一个喘息声,急促得仿佛闻不到血腥味。
严正青伸出稍微干净一点的左手,触碰到付遥颤抖的肩膀,将他拉过来,用一只手臂勉强抱了一下。
“我……”
付遥的声音沙哑,他咳嗽两声,问:“这个人死了吗?”
“死了。”
“啊。”付遥晃晃头,重复说,“他死了。我……”
“你做得很好。”严正青道,语气变得坚定,“别再想了,有没有受伤?”
付遥埋在他肩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没有大碍。二爷,我们得赶快离开。”
语毕,他蹲下去,手一伸,碰到一具逐渐变冷变硬的尸体。
付遥咬牙将男人拖动起来,死人似乎会格外沉重,拖行在地上发出簌簌的声音。
严正青摸黑配合他,两人沉默着将尸体扔下那个土坑,下方传来闷闷的一响。
所幸这条地道已走了一多半,付遥都怀疑他要失明,总算见到前方蒙蒙的光亮。
杀过人的刀还被他紧紧攥在手中,刀柄几乎深深刻入掌心的皮肉里,还好另一只手握着严正青,温暖柔软。
地道上方是一块木板,盖得并不紧,付遥伸手去推时才发觉手臂脱力,使不上劲。严正青伸出一只手也推了一把,瞬间木板掀开,两人都被照得闭了闭眼睛。
云丫头在这件事上没骗他们,有些许被风吹来的蒙蒙细雨落在他们脸上,夹杂着草木气息,不远处江水奔腾,确实已是山脚。
这儿是山脚一座简陋的茅草房,应当是给守山人和往来猎户歇脚的,只是年久失修,屋顶漏了个洞,导致地面潮湿,里面也堆了不少杂物。
付遥先上去,他放下刀,转身伸出双手去拉严正青。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样子,但从未看过严正青如此狼狈的模样,一时间被吓住,尤其他肩膀和手上都是殷红的血迹。
“二爷?”
严正青坐在一旁的木板上,他垂头缓了片刻,望了望四周。
付遥站在他面前,表情有些惊慌,头发很乱,脸上一道一道的都是泥土和血,手指似乎还在不自觉地发抖。
他双手握住付遥的右手,掰开僵硬的手指揉了揉,凝视着手心里深深的几乎出血的刀柄印痕。他把沾着人血的刀拿走,沉默地收下。
付遥呼出一口气,他抽回手,要去看严正青的肩膀,但严正青已经起身,说道:“快走。”
“二爷。”付遥用罕见的沉沉语气问,“你是不是受伤了?”
严正青的左眼睫毛上凝固着一点血渍,他伸手抹开,避而不答:“现在先别说这些,走。”
付遥:“我……”
严正青却突然柔声问:“刚刚你害怕吗?”
付遥和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湿泥向山下走,后背之前出的汗变冷了,黏着里衣。他想了想,说:“我不害怕,我只是担心。”
“我要怕死了。”严正青却平静地说。
付遥一愣,他不知道严正青在害怕什么,偏偏又能感受到他身上复杂的情绪,一时无言,最后只能牵住严正青的手做回应。
他的手已经逐渐回温,严正青的手仍旧在冒冷汗,被握紧时,指尖抽动几下。
下山时雨已经停了,徒留下白茫茫的雾气。严正青眼前一晃,不动声色地搀住付遥的手臂。
付遥敏锐地侧头,正要开口时,雾气里传来人声和马蹄声,一行人影慢慢变得清晰。
“二爷?”
“快快,在这里!”
为首带路的家丁满脸喜色,赶忙迎上来,他满脸是汗,喘着粗气说:“二爷!可有大碍?这是县父母亲自派的人,由何长随带着,绝不会叫那贼人逃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