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安晃了晃手上拎着的令牌,并非知县令印,只能看出是县级手令,只要在郧阳做生意,就不可能不认识。
“……”掌柜意识到这不是善茬,凝重起来,盯了她许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漕运…这,去港口看看都能知道,就是前几天的事。鬼知道为什么停了,我还想知道呢。”
应传安笑而不语,慢慢走进店铺,径直走到柜台后,拉开台子的抽屉。
“苏氏商行。”她念出算盘上刻的小字,“明天就查你家了,连着苏氏门下所有商铺都查查吧。”
“掌柜刘孝喜。”应传安继续,“再顺便看看刘家的赋税,不知道和收入相不相符。”
“等等…等等…”刘孝喜走进来,把抽屉一把合上,“姑娘…姑娘随我进里边说话。”
应传安看向门外,陈禁戚没有进来的意思,而是向她轻轻勾了勾手指。
“…怎么了?”应传安走过去,袖口一冷,她体会了下,摸到了坚硬的刀鞘,是一柄匕首。
陈禁戚放下遮掩动作的披风下摆,没有多说一句,退到人群中。
书箱成栋放置,应传安缓步走在其间,感觉能听到溢出来的文字。
“这就是你们家库房?”她蹲下,翻查放置较矮的一箱箱的书箧。
手下的书纸质劲韧,装帧齐整,墨香阵阵,成色甚新。看来他家生意很是兴旺。
刘孝喜不语,静声跟在她身后。
见他没有回应,应传安自顾自蹲下,刚碰上那箱书,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嗡鸣,她骤然回头看向他,另一只手悄然摸到刀柄,提起戒备,“刘掌柜很紧张吗?”
“恕我多嘴,书籍珍贵,近来运输更是艰难,姑娘还是下手轻些为好。”刘孝喜这句话倒是真情实感。
应传安瞥到他按在腰侧的手,心下推断好走势,面上不动声色,点头回道:“自然。”
下一刻,她闪身躲到一边,背后袭来的刀刃迅速割断她的发带。
发丝散乱,应传安笑出来,多少年无人对她刀剑相向。面对他刀口下急促攻势,她连连避开,手上的匕首一时间没舍得捅过去。
“刘掌柜,店里死人不吉利啊。”
“你怎么偏偏注意到了呢,”刘孝喜面目已然扭曲,注意到她尽数避开,心下一凉,手上章法全乱,“怎么偏偏要…”
应传安看到他出招混乱,猜他全然没有功底,估计是打算从背后一击制敌,没想到居然叫她躲开。
难怪,这掌柜虽说是商贾,但一身书气,或许先前不曾涉身杀事,这样的人竟然沾染了上了这般大逆不道的事。心中分析之际,她手中的匕首已然架到他脖子上。
“刘掌柜。”应传安在他喉间比划,略带惋惜,“现在可以全盘托出了?”
她拿这威逼的法子问过不少人,那种抵死不从的情况少见,刘孝喜不例外。
应传安按他所说,打开了几个箱子,它们都堆在角落,试图避人耳目,刚一拆开,一串金戈交撞的声音,刀剑滚落,寒芒刺目。
应传安闭了闭眼,压下窒息感。此时,在她脚边散落的好像并非几柄刀戈勾铩,而是所有有识之士,达官显贵们早有猜测的,盘旋在所有人头上的猜想,鲜血淋漓地坠落实地。
刘孝喜脸色发白,坐倒在地,“我就只负责收货做假账。上头每次都会少给三箱书,再叫我通过涨价保持账本能对上,别的我再不知道了。”
应传安听他说完,脚尖踢了踢那堆兵器,“那这些呢?”
“这个我真不知道!私藏兵器可是大罪!”他激动道,“就这一次,就这一次,收到的货对上了,我本来想着还能捞一笔,结果谁知道打开是这东西!”
“看来这些本不该送来的,是他们不小心给你了。”应传安能猜到大概了,此时,她如此不愿意承认,那个早有预感的事马上就要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实,“刘掌柜,我问你,你们除了漕运,还通过什么方式拿货?”
“有些书籍珍贵,所以还有一批货,会找镖师押镖。”
“也就是走陆路了。让我猜猜,是不是不论远近,你的上头都要求押货必须走北容山?”
“…是。”
北容山山匪横行,按理讲,商队避之不及,谁赶忙往上凑,不就是上赶着被抢吗?就是上赶着被抢。
应传安笑了一声,把匕首从他脖子上放下。
她给自己束发,悠悠踱步至库房门口,轻声道,“你们先前少的货,都是这类玩意儿,每次路过北容山,山匪就会来劫走这些走私的东西。”
“刘掌柜可看清楚了,”应传安指向那些箱子,“箱子的四个角都画了红标。北容山的山匪和上去送货的对这里边是什么心知肚明,里应外合。”
她说那群山匪怎么不抢大商行,专挑小商队下手,本以为是恃强凌弱欺软怕硬,结果是因为大商行们上赶着送啊,哪里需要抢。
她不是讲给刘孝喜听的,但看着他随着她所说的,身体抖如筛糠,脸上浮出了她所熟悉的